第1节

作品:《唐朝诡事录2:长安鬼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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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朝诡事录2:长安鬼迹(出书版)
    作者:魏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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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朝的夜空,除了李白的明月,还有民间无数关于神、魔、鬼、怪的奇诡想象
    ◆仙魔精妖、奇闻怪谈、异域传说、幻术道法、珍禽异兽、宫廷轶事……
    ◆翻开本书,见证唐诗之外,唐朝人更加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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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前的唐朝,万邦来朝,是当之无愧的世界中心。优越的物质生活,多样的文化融合,催生了唐朝人极致的想象力。李白、杜甫、王维、孟浩然、白居易等一代传奇诗人,用他们的诗句,描绘出一幅幅华丽的大唐美卷;而穿行于市井之间的贩夫走卒,则用他们更加不羁的想象力,在唐朝的夜幕中勾勒出神魔鬼怪的憧憧魅影;甚至当朝的宰相,也会在入夜之后,关起房门,点上一盏烛灯,开始写鬼怪故事。
    所以,当唐朝的夜幕降临,如果某一间屋内还闪烁着烛光,而且薄薄的窗户纸背后,时而私语窃窃,时而惊呼阵阵,那一定是有人正在分享今天刚听来的一段秘史、怪谈或是惊悚传闻。
    这些故事,被段成式、牛僧孺、李复言等人记录在《酉阳杂俎》《玄怪录》《集异记》《博异志》《甘泽谣》《杜阳杂编》《三水小牍》等数百部志怪笔记中,成为后世所有奇幻志怪故事的灵感来源和创作蓝本。
    现在,就让我们拨开历史的故纸堆,看看唐朝人华丽的想象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惊奇画面;看看这些画面,又为我们记录下了怎样被湮没千年的秘密……
    翻开本书,见证唐诗之外,唐朝人更加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自 序
    古人倦夜长
    这是一部关于唐朝怪谈与秘史的百科全书式的作品。
    本系列作品以唐朝志怪笔记《酉阳杂俎》《传奇》《纪闻》《逸史》《阙史》《玄怪录》《宣室志》《广异记》《独异志》《集异记》《博异志》《纂异记》《潇湘录》《河东记》《灵怪集》《闻奇录》《惊听录》《通幽记》《原化记》《奇事记》《乾子》《树萱录》《异闻集》《录异记》《甘泽谣》《剧谈录》《戎幕闲谈》《金溪闲谈》《桂苑丛谈》《续玄怪录》《杜阳杂编》《三水小牍》《朝野佥载》《中朝故事》《玉堂闲话》《续仙传》《仙传拾遗》《墉城集仙录》等为线索,去探寻那个明丽时代背面幽暗诡异的故事。
    在奇幻、惊悚和恐怖小说流行的今天,如果上溯源头,会发现这类东西在古代就已经有很多了,而且想象力一点也不比现代人差。在古代,它们被统称为志怪笔记。志怪笔记初见于先秦,兴起于魏晋,鼎盛于唐朝。两宋之后,明清时代,数量虽庞大,但没什么可看的,一是因为明清已是近世,作品少了幽古之风;二是明清志怪笔记加进很多人情世故和爱情传奇,读后不仅不会感到毛骨悚然,反而会让你热泪盈眶,丧失了志怪本应具有的特质。
    那么,真正的志怪,到底是什么样子?
    上面提到的唐人笔记中有终极答案。以《酉阳杂俎》为例,对这部书,文学评论家李敬泽先生有一个定义:“黑夜之书”。认为它是一本秘密的书,拥有一种魔鬼的性质,它无所不知,收藏了所有黑暗和偏僻的知识。事实也是如此。它的内容涉及唐朝秘史、仙佛妖鬼、幻术道法、奇闻怪谈、坊间轶事、异域传说、珍禽异兽,以及众多在后世失传的秘密知识,集诡异、奇幻、惊悚、恐怖于一体,读起来令人目眩神迷,不能自持。
    编撰者段成式(公元803~863年),字柯古,原籍山东临淄,生于湖北荆州,在四川成都长大,一生跨越中晚唐。他来自贵族之家,祖上是开唐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段志玄,其父是中唐宰相段文昌,外祖父是更著名的宰相武元衡。成式历任校书郎、江州刺史、太常少卿等职,晚年寓居襄阳,以撰写志怪笔记自娱。成式博学广知,喜好漫游,所藏之书,多奇篇秘籍,使他有了完成《酉阳杂俎》这部百科全书的资本。何谓酉阳,而且杂俎?酉阳在今湖南沅陵,传说当地有一山洞,藏古书千卷。“酉阳”指取材广博珍稀,“杂俎”则喻示内容庞杂丰富。两者加在一起,又有诡秘隐僻之意。书中的故事确实如此,门类亦然,如记星象的叫“天咫”,记道术的叫“壶史”和“玉格”,记佛法的叫“贝编”,记盗墓的叫“尸穸”,记鬼怪的叫“诺皋记”……
    美国著名汉学家、《撒马尔罕的金桃》的作者谢弗认为,《酉阳杂俎》是中国古代最具魔幻色彩的书,不但非常有趣,而且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明朝编辑家、出版人李云鹄十分推崇《酉阳杂俎》。在他的主持下,重新刻印了该书,上市后非常畅销。他亲自书写序言:“(《酉阳杂俎》)无所不有,无所不异,使读者忽而颐解,忽而发冲,忽而目眩神骇,愕眙而不能禁……”清朝纪晓岚在编纂《四库全书》时,视《酉阳杂俎》为唐以来“志怪笔记的翘楚”。考虑到古代志怪笔记鼎盛于唐朝,数量和质量上完全超过魏晋,而唐之后的作品在想象力和奇绝度上又没人能超过它,所以《酉阳杂俎》实为中国古代志怪笔记之王。
    古人倦夜长,故秉烛游。但是,在遥远的唐朝,深庭欢宴外,一定还有别的打发时光的方式,比如在大雪夜围炉怪谈。《酉阳杂俎》之外,优秀的唐朝志怪笔记还有上面提到的那些,它们像时光深处熠熠生辉的明珠,照亮千年后枯燥无眠的夜晚。这些志怪笔记大多成书于中晚唐。那是个神奇的时代。在当时,上至宰相下到士子都热衷于谈鬼论怪、寻仙慕道,整个社会充满灵异的气氛。当包括宰相在内的人们都在奔赴这想象力的盛宴时,一个时代的诡谲风格也就可想而知了。
    想象力最发达的时代,也一定是心灵最自由、精神最奇瑰的时代。
    唐朝的魅力决然在此。但是,在以诗词为贵的古代,志怪笔记是上不了大雅之堂的。还举段成式的例子,当时他与李商隐、温庭筠齐名,并称“文坛三十六”(三人家族排行都是第十六),可在后世的知名度却没法跟李、温相比。这是时代的孤独。尽管如此,段成式和他的朋友们仍像忠实的守夜人一样,耐心地捕捉着有关唐朝幻夜里的一切秘密。在他们垒建的迷宫中,除了绚烂的魔幻通道外,还有一条小径通往历史的真相。这也是唐朝志怪笔记的美好传统。很多因种种缘故被正史拒载的事件,在志怪的迷宫中留下了蛛丝马迹。而另一些时候,在迷宫中的某些路口,魔幻和秘史又是交融在一起的。
    这,也是本系列作品的风格所在。
    明丽的天空正在褪去颜色。我知道本书会彻底颠覆人们对唐朝的印象。幽暗的古镜已然在手,我要做的就是在千年后的夜晚把它擦亮,让里面的东西一点点露出轮廓……
    开始吧。
    2013年晚春 于天津
    第一卷 大唐鬼迹:民间传说
    来到灵堂,苏郎中号啕痛泣,显得非常悲伤。事情之奇并不在于一个身着红衣的陌生吊唁者突然出现在死者门前,而在于此人哭着哭着竟让灵床上的李则慢慢地坐起来。接下来的事更蹊跷,李则跳下灵床,跟苏郎中扭打在一起。
    唐朝有鬼
    先看一个发生在西京长安的故事:妇人李氏,白天坐在厅里,突见丈夫的爱妾身着白衣扑向自己。李氏大恐,因为此妾多日前已死。李氏狂奔,妾在后面紧随,一直跑到长安北门,终被士兵拦住,有士兵随手用马鞭抽了该妾一下,遂踪影消失,只有一块包头巾飘落地上。士兵揭去一看,下面乃是颗骷髅头。
    再看一个发生在东都洛阳的故事:当地有韦氏女,与邻家崔氏子相恋,约会于竹林间的红亭。当日夜,韦氏女先到,后听林中有声响,以为崔氏子来了,一抬头,乃见一物“张口哆唇,目如电光”,女孩奔走惊叫,家人听到后,持火炬视之,“但见白骨委积,血流满地”。
    白骨、鲜血、青竹、红亭,从长安到洛阳,幽暗的唐朝故事总是令人惊悸。
    话说文宗大和年间,山西隰州的士人郑生,跟在当地为官的朋友出行打猎,在该州所治的隰川意外捕获到一只大鸟。
    这只鸟呈苍灰色,高五尺多,样子怪异,目露凶光。
    开始,郑生只是站在人群外,后来出于好奇,他分开兵丁,向网中看了一眼。
    那一眼让他感到战栗。
    平日里,郑生喜好读志怪之书,觉得捕获的那只东西与书中描绘的某种鸟很相似。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官员朋友叫手下解网,把那大鸟的爪子捆起来。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大鸟突然消失不见了,空留下一干人诧异地站在荒草漫天的原野上。
    夕阳西落,打猎的人拖着长长的影子纵马回城。
    那位官员很快把此事扔于脑后,郑生却一直念念不忘。回去后,他四处寻访消息,有人告诉他,前几天,街坊中有人去世,占卜者称当日“杀”将飞离……
    “杀”?
    按唐朝流传的说法:人死后,灵柩下葬前,会从棺材里飞出一种鸟,称为“杀”。换一种说法,那就是人的鬼魂吧?只是那鬼魂幻化成了一只鸟的形状。死者家属听完占卜者的话后,守灵时,伺机窥视,果有大鸟自棺中飞出。
    “您在野外看到的难道是‘杀’?”那人惊问郑生。
    郑生倒吸一口气。因为按古书中的说法,死者家属之外的人看到此鸟,凶而不祥。
    俗传人之死凡数日,当有禽自柩中而出者,曰“杀”。大和中,有郑生者,常于隰川与郡官畋于野,有网得一巨鸟,色苍,高五尺余,主将命解而视之,忽无所见。生惊,即访里中民讯之,民有对者曰:“里中有人死且数日,卜人言今日‘杀’当去,其家伺而视之,有巨鸟色苍,自柩中出。君之所获果是乎?”生异而归。(《宣室志》)
    《宣室志》的作者张读,活动于晚唐宣宗时代。此人生于一个怪谈世家。这样说,一点也不夸张,因为他是盛唐怪趣作家张鷟的玄孙,张鷟是著名传奇《游仙窟》和笔记《朝野佥载》的作者;张读的祖父张荐,则著有志怪笔记《灵怪集》;就连他的外祖父,也是当时第一流的怪谈圣手——宰相牛僧孺,著有《玄怪录》。
    张读来自一个有着志怪传统的家族。其笔记,之所以以“宣室”命名,取自一个历史典故:西汉时,文帝在宣室召见贾谊,没有问国家大事,而是问鬼神之事,李商隐有诗:“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故事总是无独有偶。玄宗天宝年间,京兆尹崔光远亦曾遇到过这样一只被称作“杀”的鸟。当时有占卜者告诉崔光远以后行事要小心,尤其是最得意时,否则前路堪忧。崔一笑了之。后来他转任西川节度使。到唐肃宗上元二年(公元761年),事情渐渐露出眉目。
    这年春天,剑南节度使段子璋起兵反叛朝廷。朝廷任崔光远为主将,讨伐段,经过艰苦的作战,终于指挥大军攻克段盘踞的绵州,立了大功。随后的事,却是崔光远不曾想到的。他有个部下叫花敬定,陷城后纵兵杀掠,死伤无数,朝廷大怒,以治军不严之罪将崔光远逮捕,后崔死于狱中。
    事情就是这样不可思议。
    崔光远遇“杀”,明明立了军功,最后却落狱而死。那么,在上面的故事里徘徊的郑生呢?
    我们不知道他后来的境遇如何,但可以确定,在唐朝的那个黄昏,满腹惆怅地走在隰州大街上的他,或许会感到脊背发凉,就好像有一只大鸟悄然潜伏,它张开翅膀的巨大阴影深深地笼罩着他。郑生也许很后悔,后悔自己当时出于好奇,看了那大鸟一眼。
    遇到鬼鸟的事,在唐朝毕竟少见,因为大多数情况下,鬼是以人的面目在阳间行走。
    武则天时,河间郡有官员刘别驾,极爱女色,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世间无妇人,何以适意?”大意是,假如这世上没有女人,又怎么才能得到欢愉?
    有一天,他去长安公干,路过通化门,见前面车中有位美妇,只看了一眼便久久不能忘怀。于是,他将公事先放在一边,紧追那车辆不舍,最后尾随到资圣寺后面的一条僻静街巷。随后,刘别驾在那美妇居所流连数夜,甚为欢畅。
    开始时,他并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后来发现,每到半夜时,就感觉特别冷,即使多盖几层被子,身上依旧是冰冷的。这一天,当他睁开眼,发现身边没有了那美妇,自己也没在屋中,而是躺在一座空旷的荒园里,身上盖了好几层枯叶。
    当置身荒园的刘别驾从枯叶间站起来时,已是百病缠身。显然,他遇见的那个美妇是鬼。在下面的故事中,主人公比别驾大人稍微幸运那么一点。
    长安辖区内有两大县,一是长安县,一是万年县。长安县县尉叫薛矜。一般来说,县尉负责县里的兵事以及缉捕工作,也就是公共安全。但薛矜的职责有些不同,他的主要任务是给皇宫进货,购买日用品,负责大内的后勤。玄宗开元年间,在长安东、西两大市场,总会看到他的身影。
    这一天,薛矜带人在东市为皇家置办东西,正在转悠时,看到一辆马车从对面轻驰而来,“车中妇人手如白雪,矜慕之,使左右持银镂小合,立于车侧”。一只如雪般白皙的手露在车厢外。这令私下生活风流的薛矜想入非非:拥有这样玉手的人,又该拥有什么样的面容?
    在薛矜的注视下,那马车停下来。
    薛矜把随从叫来,塞给他一只精巧的银盒,叫他立在那辆马车边,又吩咐了几句。果然,一个娇媚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好美的银盒。”
    车中女子叫她的侍婢问价,薛矜的手下说:“这银盒是长安尉薛大人的,他叮嘱说,若车中有人问,当便宜相卖。”
    车中女子很高兴,随之道谢。这时候,薛矜按照预先计划的那样走过来,以言语挑逗,没想到车中女子竟未恼怒,而是欣然应对,并说:“我就住在金光门外,你没事时可去探望我。”说罢,车夫驾车而去。
    薛矜派手下一路跟随,那女子果然住在金光门外。
    第二天傍晚,薛矜带了两个随从出发了。他穿过幽深的街巷,来到那女子的宅院前。暮色中,薛矜看到院前停着很多车马,奇怪的是,那些车马仿佛缺乏立体感。他没立即叩门,而是等了一段时间,直到门外的车马都走了,才叫随从将名片递给宅中的仆人。仆人遂将薛矜引入庭院,安置在外厅等候。
    薛矜问那女子何在,仆人回答说正在梳妆。
    此时天色已晚,外厅点着蜡烛。薛矜感到那烛火透着寒气,让人止不住地发冷。正在他犹疑时,仆人告诉他,主人已梳妆完毕,正在里面等候。
    于是,薛矜进了昏暗的内堂,“引入堂中,其幔是青布,遥见一灯,火色微暗,将近又远”。内堂两旁青布为幔,桌案上摆着一盏灯,那灯火微暗,看上去很近,但薛矜走了几步,竟未到跟前。直到这时,他才有了不祥的预感。但是,既然已经来了,就只能在心中默念佛经,以求佛祖保佑了。
    终于来到了寝室,只见那女子坐于纱帐中,用罗巾盖着头。
    薛矜久久地凝望,他是在想象罗巾之下会是一张怎样的面孔?薛矜一闭眼,猛地分开纱帐,用力拽女子头上的罗巾,过了很久才拽落,“见妇人面长尺余,正青色……”
    此时,薛的随从在门外看到的情景是:眼前哪里是什么人家,只是一处殡宫,也就是停放死人棺材的地方,即所谓的停尸房。
    故事的最后,随从破墙而入,冲进殡宫,发现主人昏死在地上。
    直到一个多月以后,薛矜才苏醒过来。无论如何,他比刘别驾幸运。当然,并非没有比刘别驾更惨的。
    唐代宗广德初年,苏州有一叫范俶的,开了个酒馆。
    一天傍晚,他在门口招揽生意,看到有个女人从门前经过。女人披散着头发,半遮着脸,神情异样。范俶邀之过夜,女人也没拒绝。
    在烛火昏暗的小酒馆,女人始终用头发盖着脸,背对着范俶,坐在暗处。
    范俶好奇,当晚迷迷糊糊中便与之同床。天将亮时,女人突然说自己丢了梳子,找不到了,要去找梳子,临走时抱着范俶,咬了他的臂膀一口。
    等到天亮,女人仍然未归,范俶害怕了,因为他看到床前的地上有个黄纸做的梳子。正在这时,被咬的地方开始剧痛,一周后他在惊惧之中去世了。
    与范俶同遭不测的,是居住在洛阳的一个书生。
    这天晚上,书生外出,至洛阳中桥,遇见一显贵之家,车马很多,仆人簇拥。书生观望,这时,轿帘挑开,里面的贵妇招呼书生。贵妇二十多岁,姿容艳丽,书生意乱情迷,与之同行。出长夏门,至龙门,进了一座肃穆气派的宅子,入幽雅的内室,贵妇招呼书生坐下,以美酒佳肴款待。
    郎情妾意,书生待至夜深,贵妇与书生同床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