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山松树 第181节

作品:《雪落山松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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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娇养
    父亲过世那几天, 程京华的心境反而平和下来。
    原本家里乱糟糟的一团,经此一役,反倒安静了。估计也知山雨欲来、大厦将倾的道理。
    原本为利益为前程而争,现在大势已去, 再闹腾能翻出什么花来?
    丧事安排在年前, 地点就在石景山这边。
    容凌和徐靳等几个老朋友都来吊唁了,关系更近些的私底下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她只是笑笑, 说没什么, 日子不都要那么过。
    对方也只能笑笑不多问了。
    大堂里弥漫着沉痛肃穆的气息, 哀乐低沉缓慢, 众人依次叩首、跪拜, 表达敬仰和哀思。
    程京华一直很平静, 除了招呼往来吊唁的宾客就是主持丧事。
    只是,她没想到这样的场合房建章会出现。
    “节哀。”在她妹妹的怒目而视下, 他献上一束菊花, 微微鞠躬以示沉思。
    程京华定定地望着他,没有去接这束花。
    四周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l??
    谁都知道前些日子程家和房家的争斗,若说她父亲是被姓房的间接害死也不为过。
    这样的场合,她自然不能跟他撕破脸, 免得让外界怀疑程房两家已经修和的消息,局势会再次恶化。
    纵然心里有万般憋屈、憎恨,她也只能强自忍耐,面无表情地接过了那束菊花。
    她说, 多谢房先生。
    不管她是横眉冷对还是面无表情,房建章始终平静淡然。这么多年过去, 他和她记忆里似乎一般无二, 仍是那么清俊修长, 穿一身裁剪合宜的西装,手指修剪得非常干净。
    这样的乌眉长眼,有些苍白的肤色,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得多,往往让人忘记他的真实年龄。
    他望着她的目光也是一如既往地温润而坚定,笃笃的,看着她的时候,仿佛四周的所有人都不复存在,隐隐含着笑意。
    一如初见时那样。
    可后来这种目光化为毒蛇的信子,让她在午夜梦回时仍会惊醒。
    其实那天她有不少话想跟他说,可惜那样的场合并不适合。
    葬礼结束后,她回了一趟香山,原本想要收拾一下自己的旧物,还没跨入院门已经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昨夜一场寒雨,院子里落花拂地,脚踩在地上稍有不慎就会陷入松软的泥土中。
    她索性停下脚步,隔着几步远和他漠然对视,也省得自己落入更难堪的境地。
    程家在和房家的争斗中落于下风,虽现在两家休战,局势也摆在那边。
    不过他也没捞到什么好处。
    听说因为赵家事件,方益明大发雷霆,宴客时将一个茶盏掷出,直接砸在他的额头,流了很多血。
    那天圈子里不少人都去了,都看到了这一幕。
    若是她,遭此奇耻大辱也不能镇定自若,只有房建章,事后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活跃在各个圈子里,他似乎也并不在意别人看他的目光。
    其实程京华有一点很佩服他,无论处于什么样的逆境中他仍能力争上游,永远也不会放弃。
    她刚认识他那会儿,他刚刚被接回房家,也不得方益明重用。
    他们是老同学,相识于微末,也曾是最真挚的爱人,可惜后来还是走向陌路。
    除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家族恩怨,两人性格也不适合在一起。
    那天她在庭院里的石桌前招待他,问他的来意。
    她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来找自己叙旧。
    他们都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半晌,他敛了笑意,将烟戳灭在烟灰缸里:“我想跟你谈谈合作的事情。”
    “你把我逼到这个境地,我还有这个价值吗?”她稀奇地说。
    她生得一副清冷威严的面孔,虽秀丽威慑更甚,盯着一个人时,眸光清亮摄人,让人莫敢逼视。
    房建章的神色却很平淡:“你现在是程家唯一说得上话的人,怎么会没有?你舅舅那个废物,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其实你应该感谢我,现在程家再没有人能跟你作对了。”
    程京华只觉得有股血气涌上喉咙,十指一根根收紧。
    她紧紧盯着他:“你害死我父亲叔伯,还要我感谢你?”
    “房建章,在你眼里,利益是永远高于一切的吗?”
    不是听不出她话语里的讽刺,房建章却只是浅浅一笑:“这是对你、对我都极有好处的事情,你考虑一下。”
    程京华几乎要笑场:“我要是跟你合作,程家人会怎么说我?那些不服我的人,又会怎么联合起来反对我?你这招又狠又毒,可惜我不会上当。”
    他看着她的眸光依然温和,语调平静:“京华,别把我想的那么坏,你始终是我最亲最爱的人。”
    “最亲最爱?”她好像听见了一个笑话,“所以你害死我父亲叔伯,害死知南?”
    她心里的冷意如潮水般蔓延,似乎是难以克制地握紧了拳头。
    指骨绷得发白。
    她目光如箭矢般落他脸上,却也只得他漠然的对视。
    他并无愧色,神情自若,甚至眼底有些许嘲讽,略一挑眉反问她:“难道他不该死吗?”
    “他破坏离间我们的感情,装柔弱、装善良博得你的同情。”
    “他配吗?他除了拖累你没有任何价值,一个大男人半夜生病了还要你去给他打电话叫医生、照顾他……”
    有些话埋在心里很多年,他现在算是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当年如果不是尧知南,他们的关系不会破裂得那么快。
    程京华望着他,看着他身上渐渐萦绕着的那股阴鸷冷漠的气息,只觉得心里寒凉,一寸一寸凉透心房。
    “所以你要杀了他?他只是一个孩子。”她望着他阴影里的脸,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人。
    印象里他好像还是年少时那个光风霁雨、有些清瘦沉默的少年,转眼间就变得让她不认识了。
    两人都是强硬的性格,家族的压力、重重的误会终究让他们走向陌路。
    他曾挽回过,被她拒绝,后来有一次开车经过校区,在车上看到她和尧知南在一起,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那天两人隔着一条街遥遥相望,他神色冷寂,只一瞬就摇上了车窗。
    车汇入茫茫车流,再也看不到了。
    耳边还是尧知南的笑声,她没回头,只附和地笑一笑,可笑容已经非常勉强。
    曾有那么一瞬也想要跨出去,或者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他。
    可到底还是理智占据上风。
    那时候,程家和房家的争斗已经进入白热化,覆水难收,那就干脆不要再来往了。
    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从此两人就是陌路,见面不识。
    原以为这就是最坏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