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作品:《庶女重生之金玉斗》 出屋子以前。三娘子的余光还在林婉清那张如死灰一般脸上停留了片刻,心里波澜起伏的。
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这事儿是绝对透着蹊跷的,说句实话,如今的侯府其实能做暗事和有心做暗事的人真的不多,要说几个月以前,可能陆云英还会对林婉清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虎视眈眈的。可如今荣家也面临着改朝换代,陆云英自身难保,根本无暇来顾及林婉清和这个遗腹子,要说时隔了这么久陆云英才来下手,三娘子觉得时机上也不对。
再者,就算陆云英想动手,可她虽不会护了林婉清的安危,但这孩子的性命她肯定是会万般仔细小心的,可如今孩子没了。林婉清却还吊着一口气,这自然也不像是陆云英的做法。
那会是谁呢?
三娘子收回了目光,想到方才林婉清拼尽全力喊的那一句话,她心下不解,不明白此人出手到底是为了除掉林婉清和孩子还是为了除掉她这个侯府女主人呢?
若是想除掉林婉清和这个孩子,那三娘子觉得侯府里头好像没什么人会因为没了林婉清而从中获利的。可若是把这件事情嫁祸到她许孝熙的头上从而把她拉下水的话,三娘子忽然觉得,这整个侯府人人都能成为她怀疑的对象……
如此一深思,三娘子身子一颤打了个寒颤,当即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可就在这时,外头突然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大喊,“大夫来了,大夫来了,侯爷也回来……”
三娘子怔怔的朝着门口看去,只见两道颀长的身影并肩而入,同样的玄色朝服,同样的器宇轩昂,只是一个带着凛然的刚毅苍劲之气,一个则蕴着翩翩优雅的玉树临风之态,一个踏足有声,一个则悠然自得,一快一慢的两道身影交织在一块儿,竟让三娘子以为是谪仙下凡一般恍若幻觉惊现。
“都愣在这儿做什么?”陆承廷一进屋,厉眸一扫,惹得一屋子的人个个噤若寒蝉,全都低下了头。
老夫人见状则冷冷一笑,“侯爷护妻心切,这左右也不过就半个多时辰吧,竟这么快就从宫里赶回来了?怎么,是怕许氏做事不够干净,侯爷是回来想帮她善后的吗?”
☆、第154章 云翻影?不屑为之
“人已经只剩半条命了,这么多人杵在这儿是要等着看她咽气么?”人命关天,医者为大,更何况自打裴湘月的事儿以后,裴家就不太待见老夫人了,所以随后进来的裴一白只看了林婉清一眼,冷冷的就开了口,一句话就替陆承廷将老夫人堵得哑口无言。
老夫人被堵得只能干瞪眼,偏一个字也反驳不了,陆承廷当下就看着垂首站在一旁的袁妈妈道,“母亲年纪大了,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妈妈跟着母亲半辈子,别的本事可以不会,但伺候人的本事也不会了吗?”话到最后,陆承廷已是呵斥成声了。
袁妈妈闻言一抖,赶紧伸手去拉老夫人。
老夫人却瞪着眼睛看着陆承廷冷笑道,“老二,你别以为这件事可以随随便便就找个借口搪塞我,林婉清只是昏迷了,可她却不是糊涂,到底是谁害得她小产的,她心里清楚着呢。”老夫人说着,视线却越过了陆承廷,最后落在了他身后的三娘子的脸上。
“既这样,那就等她醒来以后让她说个明……”
可是陆承廷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背后一沉,紧接着,一旁的如画突然喊出了声。
“夫人!”
陆承廷猛的转身,伸手一抱,正好将晕过去的三娘子整个搂在了怀中。
“怎么回事?”三娘子整个人身子冰凉,额头上却浮着一层细汗,陆承廷抚手一摸。这才发现她烫的要命。
“奴婢不知道!”如画急红了眼,正想去扶三娘子,却见陆承廷已经一把抱起了她急急的就往外头冲。
三娘子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她睁着眼躺在棺木里,周围站了一圈的人,睨眼冷视的沈初平,面无表情的秦氏,巧笑倩兮的四娘子,皱着眉的五娘子,一直在张口说话却没有一点声音的姚氏。冷笑不止的老夫人,目露关切的裴湘月,还有,还有伸出手想拉她的陆承廷……
可是,三娘子却感觉自己的身子被钉子钉住了一般,根本动弹不得,她想伸手去拉陆承廷,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她分明感觉到装着自己的那一口棺木正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沉,周围很冷,异常安静,她能听见自己浅浅的心跳和微弱的呼吸声,眼前的光亮也渐渐变弱了,陆承廷的那张脸也越来越模糊了。
她开始害怕,周围有土哗啦啦的倒了下来,有黏糊糊的虫子爬上了她的锁骨,爬上了她的脸颊……三娘子睁着大大的眼睛,努力的看着陆承廷那张惊恐万分的脸,一点一点挣扎着,拼了命的想喊出声。
“陆……陆、陆承廷,陆承廷!”
忽然,有温热的手臂紧紧的圈住了她,耳畔,传来的是陆承廷缓缓的哄唤声,“我在这儿,你别怕,我在这儿!”
打从三娘子晕厥的那一瞬间开始,陆承廷的心就吊在了嗓子眼儿。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三娘子,仿佛是魔怔了一般,分明没病没痛好好,却突然高烧不止,一个劲儿的在说着糊话。
无奈林婉清那边也是生死攸关命悬一线的,裴一白根本抽不开身。陆承廷便只能眼巴巴的紧紧抱着三娘子熬起了时间。
可是她昏迷得却极不安分,俨然就宛若一个做着噩梦的人一般紧绷着全身挣扎万分,而且还一直在喊着他的名字,可却怎么都叫不醒。
陆承廷害怕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虽知她性命肯定无忧,可却害怕她在这无尽的噩梦中伤着自己,当下他便将她从床上抱起拥入了怀中,然后紧紧的搂着她,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不停的和她说着话。
忽然,他感觉三娘子猛的一颤,然后整个人就软了下来,渐渐得,她那急促的呼吸声也开始变得平缓了起来。
“许孝熙!”陆承廷急急的捧起了她的脸,然后用唇贴着她冰凉的脸颊,附在她的耳畔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陆承廷……”三娘子涣散的视线缓缓的聚集在了陆承廷那急切万分的脸上,她伸出手,颤抖的抚过他的眉眼,他的脸颊,他的唇……
突然,三娘子倾了身,紧紧的抱住了陆承廷的腰,声嘶力竭的哭了出来!
是以当裴一白气喘吁吁的拎着药箱跑进桃花坞内堂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陆承廷温柔的拥着三娘子靠坐在床头小憩的画面。
因为怕三娘子出事儿,知音带着裴一白压根儿没通报就进了屋,结果却惹得裴一白尴尬不已,连带着一旁的知音也悄悄的别过了脸。
“咳……咳咳……”可来都来了,且方才三娘子确实是晕过去了,裴一白觉得还是有必要给她诊一脉再走的,再说林婉清的事儿他也有些话要交代,便只能硬着头皮干咳了两声。
结果,让裴一白更尴尬的是,屋里的两个人在看到他和丫鬟站在门口的时候,非但没有赶紧的避嫌,反而还格外镇定自若继续拥在一起。
不过,三娘子的镇定自若中带着一些还没回过神来的懵劲儿,而陆承廷则完全的就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眼神中还带着一股子“你且非礼勿视”的压迫感。
裴一白瞪了他一眼,伸手冲他招了招,没好气的说道。“我还要给慕容买香酥鸭回去吃呢,你赶紧起来,我给她把把脉,这好端端的怎么又晕了。”
“我没事……”三娘子其实多少已经回了神,只是方才那般一折腾,她觉得乏的很,提不起什么力气。
裴一白看了她一眼,见陆承廷已乖乖的起了身,便伸出手指搭在了三娘子的手腕处。
“你们是怎么知道家里出事了?”三娘子静静的靠坐着,脑子里却乱哄哄的,有无数的问题不断的从她心里翻涌上来。一时之间,她竟先问了个最最无伤大雅的。
“睦元居那儿我安了人,林婉清出事没多久我就收到消息了。”陆承廷言简意赅的回道。
三娘子默默的点了点头,知道陆承廷暗中安排在睦元居的这个眼线肯定不是普通的小厮,便没有再继续深究下去。
可这时,裴一白却忍不住抱怨道,“是啊是啊,整个帝都都有你的消息网,皇上的暗部随你差遣,不过能不能不要拖上我?”他说着便抬起了手,然后拍了一下三娘子的手背道,“你也是,这分明气脉都好端端的,这么会突然就心悸了呢?”
“我……”眼看着裴一白好像真的有些恼了,三娘子只能眼巴巴的看向了陆承廷。
“你别吓她,她方才那模样不是装的。”陆承廷瞪了裴一白一眼,赶紧走到了床边重新坐下了身。
裴一白仰面朝天翻了一个白眼,“我当然知道她不是装的,她许孝熙哪儿有这样的本事,能把心悸症装得这么惟妙惟肖。”
“一白。”陆承廷也有些无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陆家的人,可你记得。林婉清肚子里的孩子若是能平安落地的话,是要过继给你姐姐的。”
裴一白一怔,半晌才叹气道,“你们就只管拿捏着我姐吧,左右她如今有个真心疼她的人了,以后看你们还怎么请动我。”
“还有慕容呢。”谁知陆承廷却淡淡的顶了他一句,“慕容说想跟我学裘氏护心法。”
“侯爷文物双全,好生了得啊!”裴一白酸酸一笑,咬牙切齿的。
可三娘子却被他们两个略显幼稚的话给吵的脑仁生疼,当即就重重的拉了一下陆承廷的衣袖,示意他闭嘴以后立刻问裴一白,“林姑娘她怎么样了”
“死不了,亏得发现早,捡回了半条命,只要好好养一养,一个月以后也能落地下床了。”裴一白当然是个知轻重的,闻言便正经的回起了三娘子的问题。
“是汤有问题吗?”
“汤里被人加了大量的杏仁粉和马齿苋汁,羊汤味重,正好掩去了杏仁的味道,而马齿苋本来就是没什么气味的。”
“整锅?”
“只林婉清那一碗。”
三娘子沉默了,轻轻的咬了咬唇,忽然又问裴一白。“你肯定只有林婉清那一碗汤被动了手脚?”
裴一白冷哼了一声,“陆承廷随意使唤我这个太医院院使也就算了,他是个匹夫我不和他计较,可许孝熙,连你也怀疑我的能耐?”
“我不是……”三娘子脸色一沉,“我与你自幼相识,我怎会不知道你的医术超群,我只是想问个明白彻底,因为到底是林婉清的汤被人动了手脚还是厨房里的整锅汤被人动了手脚结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裴一白一见三娘子竟忽然这般严肃的看着自己,也知方才那句玩笑话说的有些过了,便是立刻敛了散漫的口吻。顺势还正了正腰身后说道,“我办事,你总是要放心的,两个地方的汤我都查过了,大厨房的锅里还有剩汤,我是喝过一口的,林婉清屋里那盛汤的碗被你的丫鬟仔细的守着,所以碗底还有一点残留的汤渍正好够我细辨。除非是后来大厨房的汤被人整锅给换了,不然那锅里是肯定没有被人动过手脚的。”
三娘子点点头,神情却顿时凝重了起来。
厨房的汤被人整锅端换是不太可能的,让单妈妈熬羊汤这件事儿是三娘子昨天亲自吩咐下去的。羊肉羊骨是单妈妈昨儿和屠户事先定好的,半只羔羊切好洗净,今儿清晨到了单妈妈手上就直接下锅开熬了,所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换这一整锅汤,三娘子以为有些天方夜谭。
可如果不是大厨房里被人动了手脚,那这整件事儿的涉及可就太广了,因为从厨房去睦元居,要穿过一整个抄手游廊,若是以游廊为中心点的话,内院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有宅院,也就是说谁都有可能往这碗汤里动手脚。
“我不是很懂。”想到这里,三娘子忽然抬头又看向了裴一白,“林婉清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足五个月了,这之前看着她都是好好的,精神不错胃口也好身子骨也硬朗,她隔三差五的还会去母亲那儿抄经,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怎么现在吃了一点杏仁粉和马齿苋就会突然小产的呢?”
“因为物极相克,引得她骤然宫缩不止。”
“什么意思?”这话说的太精专,三娘子没太明白。
“羊汤活血活气,是秋冬的滋补之品,杏仁性温大热,马齿苋则寒凉滑利,其实这三个东西乍一看都是没有问题的,尤其羊汤促暖,即便是怀了身子的人在冬天喝上一碗也是有利无害的,可是偏偏这三样东西凑在一块儿,就很容易出事。”
“为什么?”
“因为马齿苋有催产的功效,而羊汤和杏仁性热促血,这一碗汤下肚,林婉清身子的血脉都舒展开了,这时候只要宫缩的次数增多力度增强,她多半是肯定会滑胎的。”
“所以下手的人应该左右知道一些药理?”三娘子忽然眼前一亮,似乎就要找到一些眉目了。
裴一白点点头,却又瞬间浇灭了三娘子的激动,“可也未必是要多熟知药理的,因为不管是杏仁还是马齿苋草都是极易得的东西,药铺里多的是,只要有心,总会能知道这两样东西对有孕者是极为不利的。”
三娘子一听,顿时又软了腰身靠在了床柱上,垮着一张脸忧心忡忡的。
裴一白见了,伸手敲了敲床沿道,“左右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就算你想破了脑袋也是回天无术的,既然如此,今儿你起码也给我好好的休养一日。心悸可大可小,现在你这脉象是没问题,可保不齐之后会不会生乱。”
但其实三娘子心里清楚这次突然晕厥主要还是她自己吓自己给折腾出来的,可是对着裴一白和陆承廷她却没办法说一个字的实话,当即只能点点头,佯装听话乖巧的说道,“我知道了,多谢费心。”
裴一白见状,也没有再赘言多待,只给三娘子写了一张凝神安气的药方后便簌簌起身告了辞。
送人的事儿是陆承廷亲力亲为的,不过当他将裴一白送出府随即匆忙折回桃花坞的时候,三娘子已经下了床,愣愣的站在紧闭的窗边发着呆。
外头冬日生暖,明晃晃的光亮透过崭新的窗纸尽洒在三娘子的身上,让她整个人如同升腾在光晕中,仿佛下一刻就会随着那碎光蒸发不见一样,让陆承廷看的胆战心惊的,即刻就冲了过去拉住了她依旧冰凉的手。
“你刚才还答应过裴一白会好好休息的,他人才刚走,你就食言了?”陆承廷说的有些无奈。其实他也清楚,若换成是自己,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儿,也肯定是坐不住的。
“侯爷难道不担心这事儿是我做的吗?”听着陆承廷关心的轻问,三娘子忽然就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
“你做的?”陆承廷反唇讥笑,“除非你转了性子,不然我认识的许孝熙会向往权贵却不会攀高踩低,会手腕强硬却不会轻贱人命,下药让林婉清小产这种事儿,你是压根不屑做的。且先不说她和这个孩子的存在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就说你若真的不待见她。当初就不会恳请我把她留下,而你做事素来从一而终,既留下了她,又怎会忽然生出了害她的念头?便是当时云英的事儿,你都不曾对付过林婉清。”
陆承廷言之凿凿的一番话,说的三娘子暖由心生,当即鼻尖一酸,便红着脸偏过了头,“侯爷说的好像很懂我似的。”
“难道不是?”见她眉目尽展神情骤舒,陆承廷也跟着放下了心来。
“我是不屑。”三娘子闻言,倾身就靠在了陆承廷的胸膛一边贪婪的想从他的身上摄一些暖意。一边枕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安心的说道,“更何况,侯爷也已经点头同意了把孩子过继给裴姐姐的,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做折了侯爷颜面的事。”
听着三娘子叹气的声音,陆承廷心一紧,“你放心,这件事肯定是要查的,只要有人做,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的。”
“侯爷今日是没上朝吧?”想着他方才在那个点儿拉着裴一白回来,肯定是不曾入殿的时候就知道家里出事了,不然人在圣前。哪里是说走就能走的。
“无妨。”可陆承廷却云淡风轻的拉着三娘子重新坐回了床上,“眼下正值年末,回宫述职的外官多了不少,皇上这两日光见外臣都忙得晕头转向了,没什么时间对付咱们这些天天在他跟前转悠的人,而且……”
听着陆承廷刻意拉长的尾音,三娘子心尖一颤,凝神就看向了陆承廷。
陆承廷淡淡轻笑了一下,不轻不重的说道,“董美人被诊出了喜脉,皇上这两日龙颜正悦,说话处事都是和气的。”
“董美人……”后宫有喜理应众人皆庆,可三娘子却觉得如鲠在喉,心思一绞,不禁紧张的问道,“云姗,哦不,云嫔娘娘还好吗?”
陆承廷点点头:“你放心,她都好,这本就是她自己选的路,就算真的遇事不顺,她也只能把苦往心里咽。可面上,却依旧是要笑脸迎人的。”
那天,三娘子生生被陆承廷勒令在屋子里静卧了半日,可用完了晚膳以后,三娘子却再也坐不住了,眼见陆承廷还想拦着,她便肃然凝沉道,“除非侯爷能替我挡着外面的风雨一辈子,让我永远做一朵温室里的菟丝花,否则侯爷这般拦着,于我这个当家主母而言又有什么好处?知道的都清楚侯爷是心疼我,可不知道的还以为侯爷在替我挡罪开脱呢。”
陆承廷抿嘴不语,深知自己眼下的做法也是亡羊补牢无济于事的,最后只叹气的嘱咐道,“不可太过操心,这事儿未必能一下子就查个明白,下午的时候我已经让单妈妈先查过一番了,你可以先去问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