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情之被珠株骂, 也不气,嘴角微微勾起, 眼神透过钟澜望向拐弯处, 这个距离,可真是安全。
    无论他说什么,谢珵都听不见,可谢珵却能看见钟澜与自己在这后院中讲话,他是否喜爱钟澜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给他们两人添堵, 若是因此可以破坏了两人婚事,那更好了。
    眼神收了回来, 落在钟澜身上, 没能错过她眼中的不屑, 原本的意难平此时达到了顶峰, 想必钟澜也不敢将今日自己的话告之谢珵, 那么……
    “太后寿诞, 二娘那一曲《凤求凰》, 让某惊为天人,自此心生爱恋,每每想起二娘便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钟澜愕然,再一次听见王情之对她诉说真情,只觉胸中发闷泛起恶心,牙齿碰撞中,听见自己的声音,“若我没记错,公子将与清河郡主定下婚约,而,而我,也是与谢相早有婚约。”
    王情之见钟澜问的如此详细,不禁笑了,他从心底里认为钟澜是因早与谢珵有婚约,无可奈何才同意嫁给他的,毕竟婚后不久就要面临夫君病逝……
    而自己可是官居三品的廷尉,此时自己给了她一个梯子,她又怎么能不顺着爬下来呢。
    “某与郡主的婚事还未落定,尚有回旋的余地,至于二娘你,二娘大可与谢相退婚,想来谢相能同意二娘追寻自己真爱。”
    钟澜心里觉得好笑,他凭什么认为自己还会傻傻的相信他的花言巧语。
    “清河郡主背后势力庞大,若她执意下嫁,君又欲如何?”
    王情之似是很为难,却坚定心意的样子,“那,那某便许二娘为平妻!婚后,某会一心一意的待二娘。”
    钟澜手指缠着手帕,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光的脸颊,浮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笑出声来,更显娇媚,对面的王情之都不禁被吸引,想着真将钟澜收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笑声骤停,钟澜讥诮道:“公子似是太想当然了!你以为人人都会喜爱你,想要嫁与你?恕我直言,你连谢相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放弃谢相选择你,谁给你的脸!”
    王情之眯起眼睛,听钟澜继续说:“想要一同将婧琪与我娶了,让我给你当平妻,我放着丞相夫人不做,去给你当妾,哈,这真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王情之又望向谢珵藏身的地方,掂量时间差不多了,心里可惜谢珵没能听见钟澜这番话,虽说没能说动钟澜同谢珵退婚,可能让谢珵自己亲眼撞见他们两个相会的一幕,也是相当不错。
    心里的那点不快,在这种想法下,烟消云散。
    “二娘,我可不同郡主定亲,只迎娶你一人。”
    钟澜推开珠株,走向前去,指着道,厉声道:“给我滚!不管公子是何心思都趁早歇了,我不会嫁给你的。”
    王情之被这般骂,屈辱与痛快齐齐浮上心头,僵身直立半晌留下一句,“二娘,我真心喜爱你,想呵护你,还望二娘好好想想。”便离开了这。
    “什么玩意,就这还被排进洛阳四公子里,女郎你可要小心他。”
    钟澜深深拧紧了眉头,再见倒没了以前的心绪波动,却为那人厚颜无耻的程度恼怒极。
    被王情之一搅和,钟澜也没有了去前院的心情,转身去了祖母院子,等着祖母。
    “阿姈,我心仪你许久,二娘,你可愿嫁给我,我可许你为平妻,阿姈,二娘……”
    钟澜摇摇头,驱散脑子里王情之前世今生,交织在一起,有如魔咒般的声音。
    钟老夫人送走宾客,正喜笑颜开,谢夫人同她商量婚事,想尽快让阿姈嫁过去。
    “谢夫人的意思,想在年前就将你和谢相的婚事办了,满打满算也就四个月的光景。”
    钟澜听见祖母那话,不知怎的,脑海里便浮现出那抹清润身影来,魔咒烟消,反而生起一丝甜蜜羞意。
    在她之后,便是钟彤,只是想到方才一幕,钟澜蹙眉对钟老夫人道:“祖母,阿姈有事要说。”
    钟老夫人见她神情郑重,便遣散了无关人等,钟澜遂将钟彤利用及笄礼私会王情之,王情之拦她言心悦她之事原原本本告诉了钟老夫人。
    钟老夫人原本还喜上眉梢,听完气的猛拍案几,“欺人太甚!阿姈,你莫要理那登徒子,安安心心待嫁就是。”
    钟澜见钟老夫人气的狠了,赶忙起身去拍祖母后背,“祖母别生气,阿姈严词拒绝他了,以后也不会同他有任何牵扯。”
    “你心里有数就行,累了一天了,且回去歇着。”钟老夫人绷着面容一顿,终是安抚了孙女儿道。
    钟澜靠在祖母怀中,腻歪了一会儿方才起身回院。
    待钟澜走后,祖母又变成了那个让人胆寒的钟老夫人,“把钟彤给我带进来。”
    钟彤跪在地上见钟老夫人阴沉着脸,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你长能耐了,竟还学会与男子私会了!”
    钟彤砰砰的磕了几个头,哭着道:“祖母,我同二郎什么都没发生,只是说了几句话,就几句话的功夫,阿姊就到了,您若不信,可以去问阿姊。”
    钟老夫人斜睨着她,“你还想发生什么?”
    钟彤猛地摇头,王家是世家大族,王情之又是嫡系子弟,人又温润如玉,前途一片光明,若是错过他,她何时还能再遇见一个这样的人。
    支支吾吾道:“祖,祖母,孙女爱慕二郎颇久,今日及笄,就是为了向二郎吐露心声,希望二郎能够接纳我。”
    钟老夫人都要被气笑了,活到这么大年纪,经历过不少风云,不自量力的见的多了。
    “你放着钟家女郎不做,非要给人为妾,自降身段,那也得人家肯要你才行!”
    钟彤铁了心想要嫁给王情之,掉进金窝里,听见钟老夫人的话,咬咬牙,砰砰又磕了起来,“求祖母成全,孙女是真心欢喜二郎这个人的!”
    钟老夫人怎会看不出钟彤这是看中了王氏一族,冷哼道:“我钟家丢不起这个人,出一个与人为妾的女郎,你若非要自降身份去王家,那以后便不在是我钟府的人,日后出了事,也别找钟家来给你撑腰。”
    钟彤眼睛一亮,心说我若进了王府,到时还不是你们来巴结着我,钟澜嫁给谢相又如何,谁知道那谢相能活多久。
    “孙女愿意。”
    钟老夫人瞧不得钟彤这副开心的模样,“只要你肯舍得,待阿姈大婚后,我便去同王家商讨。”
    钟彤激动不已,没成想祖母竟会同意,当下又磕了几个头,“多谢祖母成全。”
    “下去吧,在房里好好待着,多跟着嬷嬷学规矩。”
    “诺。”
    打发走钟彤,周妪亲自端来一小碟水晶糕放在钟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当真要将三娘嫁给王家为妾?”
    钟老夫人拿起一个水晶糕,咬下一口,美妙的长舒一口气,“我钟家可丢不起这个人,也不需要钟彤去拉拢王家,阿姈即将与槿晏成婚,到时我们与谢府便是一体,若是再将钟彤嫁入王府,对我们不利。”
    “那您?”
    “先稳住她罢了,省的我们一个不察,她自己再想出什么昏招来,这些日子你也查看查看洛阳哪家儿郎出色些。”
    “诺。”周妪一边服侍钟老夫人喝汤药,一边应了,心里却暗自叹息,三娘若将心思放在正地方上,何愁不能嫁给一个家境殷实,老实可靠之辈,怎么非要作践自己,与人为妾。
    钟彤出了钟老夫人院子,心情舒畅,走路都带着风,哼着小曲回了院子,得知那个替她请王情之过来的婢女被钟老夫人杖毙了。
    钟彤翻了个白眼,心里没有半分愧疚,“没用的东西,这都能让钟澜发现。”
    虽没将事情闹大,直接同王家定了婚事,不过祖母已经同意她嫁去王家了,捂着嘴笑出声来。
    教养嬷嬷站在一旁不言语,只是心里想着待她伺候这位女郎出阁,便不在跟着了。
    钟彤心情好,端坐在书桌前临摹字帖,灵光一闪,竟是红了脸,问道:“嬷嬷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准备一些出嫁要用的东西了,绣些荷包之物。”
    教养嬷嬷抬眼,“没必要,老夫人早就备好了从吴地过来的绣娘,已经开始缝制大婚要用的嫁衣荷包之物。”
    钟彤听后,傻笑出声,“果真还是祖母疼我的,竟已同意了我跟二郎的事,还为我准备了嫁衣。”
    从钟彤回来后,教养嬷嬷就得知她要死活要给王家二郎为妾之事,当下泼给钟彤一桶冷水,“不过您恐怕用不到那些绣娘为您绣的嫁衣了,既不是正妻,自然不能用红衣。”
    钟彤冷下脸,她自知以自己的身份想嫁王情之当正妻就是痴人说梦,何况还有个高高在上的郡主在前面挡路。
    不过没关系,那个郡主整日里舞刀弄枪,有哪个男的会喜欢这样的女子,二郎还不是会乖乖的做她的裙下之臣。
    转而想到钟澜今日坏她好事,还给了她一巴掌,怒从心来,且等着她嫁入王家,日后给她好看。
    ☆、第49章 049
    钟彤又想到今日及笄礼上所受屈辱, 委屈道:“祖母也太偏心了些, 给钟澜准备的冠笈就那般奢华, 给我准备的冠笈就那般简陋!”
    教养嬷嬷不搭话,任由钟彤自言自语,说着钟家都偏心, 都只对钟澜好,不对她好,明明她也是钟家的女郎之类抱怨的话。
    视线落在屋内香炉上袅袅升起的白烟上,心里道一个事事为家人考虑,忙着学习管理, 减轻祖母母亲负担, 还抽空制香送香, 一个只知自怨自艾, 心思不正, 总想着找二娘麻烦,孰胜孰劣岂不一目了然。
    若是真对你不好,吃穿用度就不是相对缩减, 而是彻底断了, 让你食不果腹。
    钟彤说着说着,说到了谢珵身上,“还说我被王家富贵迷了眼, 她钟澜怎就不是, 那谢珵早被人断言活不过而立之年, 她巴巴的不退婚, 还不是看中了谢府的富贵和地位。”
    此时谢府书房,谢珵似是不经意在投靠谢府的官员面前提起,“最近洛阳的案子屡出不穷,怎的都没见审理结果?”
    官员们也不知怎的就将话题引向了案子上,纷纷跟上谢珵思路附和。
    果真听谢珵道:“各位大人可知,太子又得到一心腹大将。”
    众人面色一变,太子仗着正统,已拉拢了不少朝中大臣,若是太子上位,当真是要民不聊生。
    “敢问丞相大人,太子的这一心腹大将,是何人?”
    谢珵面色古怪,“是廷尉王情之。”
    书房里彻底炸了,廷尉掌诉讼断案,平决诏狱,王家二郎在洛阳一向有好人缘,与其他两人同丞相一起并称洛阳四公子,地位仅次丞相。
    待书房讨论声音渐渐平息,才有人出声,“消息可否属实?”
    谢珵垂下眼,“属实。”
    是阿姈跟婧琪说的,只是阿姈又是如何知晓王情之是太子一党?今日还同那人在后院……
    “丞相……谢相!”众位大臣见谢珵低头沉思,不由出声打断。
    谢珵回过神,眸子轻轻扫过众位大臣,直将大臣们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才开口说道:“廷尉最近春风得意,想来于公职上多有疏忽,看来明日朝会我们要向廷尉施压了。”
    众位大臣背脊一凉,连忙点头称诺。
    又就着王情之商议了一番太子之事,据闻太子妃今日去钟府给钟澜当正宾,回了太子府人就累昏倒了,太医一查,竟是已有两月的身孕。
    太子妃乃是当朝太傅之女,闺阁中备受宠爱,嫁与太子八年有余,一直未有孩儿,如今怀孕,可是乐坏了太傅,愁坏了他们。
    若是这个孩儿降生,就是司马家这一辈第一个嫡出。
    众人无可奈何,又做不出设计坑害太子妃一事,吵得热火朝天,也没想出什么法子。
    谢珵送走大臣,便被请到了谢夫人处。
    “槿晏,我与钟老夫人商讨了,想尽快将阿姈娶进门,就定在年前,你看如何?”
    谢夫人一脸期待的看着谢珵,她家儿子终于要娶妻了。
    谢珵掀开衣摆跪坐下去,手指触碰了腰间荷包一下,“母亲,儿觉这个日子不妥。”
    谢夫人一惊,眉头死死皱在一起,她家儿子不会又想退婚了罢……
    “四个月后太晚了些,儿子也查看了一番,十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尽早将阿姈娶回家,他才能真的放心。
    谢夫人七上八下的心被放回了肚子里,“这也太赶了,离十月二十八不到两个月,这婚事,可不能仓促。”
    “不会的母亲,两府定亲已久,各项事宜均准备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