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转身回去的步子收回来, “你先去大堂等人，我让乔意教点你谈判技巧。”
    老板娘赶紧走，厨房里的声音太瘆人。
    沈卓进厨房看见乔意手起刀落，拦腰斩断黄瓜。沈卓喉结滚动一下, 计算着距离，靠近几步是安全范围。
    “你有事吗！”乔意头都没抬, 声音听得出, 火气真的很大。
    “早。”沈卓温润微笑, 采取软化降火方式，“老板娘找你有事，早餐我来做。”
    乔意淡淡挑眉，“怕我在饭里下毒，毒死你啊。”她说着话手上的活没停，砍成奇形怪状的黄瓜胡萝卜茄子直接倒进锅，没放油，还没洗！
    真的火很大啊。
    “非礼啊——”冷不丁从前头大堂传来一声惊叫。
    “老板娘的声音。”乔意关火。
    “去看看。”沈卓腿长，三步并两步到大堂。
    老板娘一手扶着脖子，一手捏着酒瓶，“你别过来，再过来让你脑袋开花！”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误会了！”男人收拾得清爽利正，一点小摊主的气质都看不见了，这会儿手足无措解释，又着急说不清。
    “什么情况？”乔意过去老板娘身边。男人看见乔意和沈卓立马松口气，“沈先生，我是来面试的。”
    老板娘惊愕看沈卓，“他就是你给我找的厨子？”
    沈卓皱眉点点下巴，“就是他。”
    男人赶紧自我介绍，“我叫来喜，今天三十八，单身，不抽烟不喝酒无不良嗜好，会做饭，会一点推拿。刚刚我看你脖子落枕了想帮你正一正，绝对不是想占便宜，我不是那种人。”
    “是这么回事啊。”乔意拿下老板娘手里的酒瓶，“误会了。”
    老板娘上上下下打量男人，鸭舌帽，咖啡色羽绒服，里头是一件深蓝几何形渐变色印花衬衫，怎么看也不像厨子嘛。乔意也注意到了，这么花俏的打扮，不怪被人误会。
    老板娘倒也是豪爽的人，误会说开她还大方让男人上手给她正脖子。别说，男人还真不是瞎诌，推拿了几分钟，老板娘感觉僵硬的脖子轻松多了。
    “谢谢你啊大哥，你看初次见面就弄了个大乌龙，真是不好意思，咱把这一页翻过去哈。”
    “老板娘你别客气，是我没说清楚。”男人还不好意思了。
    沈卓和乔意安安静静，旁观。
    乔意仔细看才发现，男人的咖啡色羽绒服是范佩西穿过的moncler，花衬衫是fendi……一个小摊主，还是在这么冷僻的地界，穿的居然是奢侈大牌？
    乔意朝沈卓使使眼色，动动唇形，“这个男人不一般。”沈卓给了她一记，“你现在才知道”的眼神。乔意白他一眼。
    老板娘借着推拿大家拉近距离不那么尴尬的时候开口，“大哥，你看，我这店的情况一眼可以望到底，工资方面可能……”
    “不要工资也行，只要包吃包住。”男人真是个实心眼子。
    “哈？”老板娘以为自己听错了，顾不得脖子痛扭头跟他确认。
    “咳~~”沈卓在旁边咳一声。男人收敛了“痴汉”本质，“不要工资，包吃住，我技术入股。”
    还知道技术入股……乔意越来越觉得这男人不简单啊。
    “入股？”老板娘看乔意，“行吗？”
    乔意指尖敲敲桌子，“当然行。来大厨入股，一定对客栈更加尽心心力。”
    老板娘相信乔意，“那成，包吃住，技术入股，年底分红。”
    这合同还没签，男人已经迫不及待表现，“你们还没吃饭吧，我马上到岗，你们想吃什么？”
    “正好，我带你去看看厨房，需要些什么你跟我说。”老板娘带路。
    乔意挑眉看沈卓，“你是怎么识出这个英才的？”
    沈卓笑，用食指点点自己太阳穴，“用脑子。”
    乔意虽然恼火被鄙视了，但也不得不佩服沈先生的独特眼光。
    沈卓惠眼看出来喜不一般，却不知道，来家追溯到清朝时祖上还真是“食神”，只是后一辈无心厨艺，反而玩起投资，在旅游业兴盛起来之前就在稻城选了一处山，整片买下来。当然土地权是有年限的，所有土地都是国家的。旅游业发展起来之后，这来喜就成了地地道道的土豪。结过一次婚，女方把他所有的钱卷干净，跑了。他摆摊开始是为了麻痹疗伤，后来倒真喜欢上那种返璞归真的生活。这一次并不是他和老板娘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是在两年前集市上，可能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份，他对老板娘一见钟情。只是受过一次情伤，不敢冒然第二次。刚巧沈卓替老板娘采购，他认出老板娘的字迹，所以沈卓一开口，他立刻应了。老天爷赐的缘份，他再不接着，要天打雷劈的。
    沈卓起身，勾一勾下巴，“走吧。”
    “哪儿去？”乔意眨着眼睛问。
    “回房。”
    “你要干嘛！”
    “收拾行李。”沈卓说着已经上楼。
    乔意忘了反应，她没想过回去，也没想过沈卓会在这儿待一辈子，总有一个人先走。
    收拾行李……
    “还楞着？”沈卓站在楼梯顶头转身看她还没动。
    乔意垂一垂眼睛，“来了。”
    沈卓把行李箱的衣服一件一件捡出来扔了满床，除了他身上穿的那套羊绒衫加大衣，箱子里全是衬衫、高定西服，还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韩阳一单身爷们哪懂得收拾行李，风度、帅是第一标准。
    “你……不是要收拾行李吗？”乔意站在门口皱眉看他。
    “在收拾，从箱子里收拾出来。”
    “哈？”
    沈卓干脆搬起箱子一反扣，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行了。”他拎着箱子看乔意，“你分个行李箱给我装衣服。”
    乔意不明白，“你要干嘛？”
    “大厨到位，万事俱备，最后就是营销了，能不能成，就此一举。”
    “所以呢？这跟行李箱有什么关系？”
    “营销是个无底洞，多少钱都不够。这箱子有九成新，网上拍卖，能卖多少钱算多少。”沈卓说着，又拿出自己钱包，虽然一毛钱没有，钱包是hermes，同款皮带都解下来，全都是韩阳临时替他置办的。他净身从沈家出来，走得决绝。
    楼下来喜和老板娘已经做好饭，喊他们。
    沈卓让大家把手机拿出来，没电脑没网，只能靠纯流量。
    “大家现在停止所有流量娱乐，我需要很多流量来做拍卖，你们看看自己还剩多少。”
    来喜举一举手机，“我的，无限流量。”
    “无限流量！”老板娘张大嘴看他。
    土豪，我要跟你做朋友！
    流量是解决了，拍卖不是很顺利，感兴趣的人不少但都怀疑是假货，大多都只出几百块钱。
    “这也太欺负人了，这个箱子官网十八万，居然出250！”等了一上午，乔意有点儿沉不住气。
    沈卓也觉得这样不办法，“我们还剩三支手机，全部注册登陆，竞价炒价。”
    “三个人，竞价人数太少炒价没多大作用。”乔意咬着大拇指，“要是能找个有公众影响力的人来说一句这箱子是真品比什么都管用。”
    沈卓沉默，对“胡氏沈先生”来说，这点人脉不值一提。现在，他只是身无分文的沈卓。
    来喜又举手了，“那个，我有个熟人，算是公众人物，我可以试着找他帮帮忙。”
    关键时刻，还是土豪靠谱。
    来喜找的人居然是新晋影帝，早些年他玩投资也跟风投资电影，就是这个影帝的第一部电影。
    影帝拉着同款行李箱，背景ps成客栈，他们的拍卖贴一下就爆了。钱包，皮带，连袖扣都拍出去。
    一共卖了四万八千块，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巨款了。
    第四十六章
    “巨款”在手, 营销反而遇到了瓶颈，老板娘还兴奋等着接单接到手软。
    乔意抬头，沈卓站在茫茫雪原里, 侧脸绷紧, 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他特意出去就是不让她们听见。头顶葡萄灰的飞鸟落在空雪地上, 留下一个一个脚印, 觅不到食, 挥动翅膀扑棱一下飞向远方。目光延伸, 远处空旷雪地中五彩景色是人们用风马旗在祈福, 祈求严冬快点过去，祈求春暖花开。那是虔诚的信仰，也是无限希望。
    “想干什么就上。”老板娘一把将围巾塞到乔意手里。乔意抓着绵软质地触手生温, 迈出门槛，沈卓已经结束电话。她连忙将围巾藏到身后，退回屋里。
    沈卓进来, 眉头深锁。
    乔意双手背在身后手里还捏着围巾, 问他：“又有什么问题？”
    “钱不够。”沈卓直接说。
    “这么多钱还不够！”老板娘和来喜围过来。
    乔意也皱眉, “不应该啊，据我所知, 好一点的营销号可能几千块做一次，我们有四万多块钱。”
    “要在短时间内迅速做热一个品牌, 一定要找顶尖营销专家, 盖天铺地发通知, 让大众不想眼熟也不行。你们知道一个顶尖营销专家替我们发软文什么价吗？六位数。”沈卓最后的声音有一点无力，所有的努力，他再有能力，最后还是败在没钱。
    “六位数？！确定那是专家不是强盗？”老板娘都愤怒了。
    乔意也有点儿泄气，创业哪有那么容易，想象都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再让影帝来帮帮忙呢？”来喜提议。
    沈卓：“影帝有别的用处，营销专家负责造势，影帝负责情怀。”
    来喜唇抿了又抿，心里纠结了又纠结，“造势的话，也可以不用请营销专家，可能……我能试试。”
    所有人眼睛齐刷刷投到来喜身上，“你？”
    来喜被盯得不好意思，吱吱唔唔说：“其实，追根溯源的话，我袓上真的还当过‘食神’，我家里还有块牌子，这个应该可以当造势的噱头。”
    老板娘撑住身边的桌子，“天呐，天呐……我以为我招了个土豪厨子，原来真招了个‘食神’！”
    乔意也是惊愕得瞪大眼睛，不是看来喜，看沈卓，“这个，你也知道？”
    沈卓收敛眼底同样的惊讶，清清嗓子，“我是猎头，不是半仙。能看出人才能力，看不出他的前世今生。”他问来喜，“牌子还在吗？可以在媒体上公开吗？如果有什么忌讳，我们不勉强。”
    “在。只要能帮上忙，你们随便用。”来喜为了追老板娘也是拼了。
    老板娘一激动，上去给他一个拥抱，“食神大哥，你真太仗义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要是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来喜心花怒放，幸福也来得太快了。
    “我们结拜兄妹吧，以后，你就是我亲哥！”老板娘一派江湖气。
    乔意忍住笑，看来喜的表情，仿佛听到“哐~”一盆冷水从他头上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