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作品:《梅夫人宠夫日常

    不是他的身体, 身高, 体重都不同, 甚至身体里流动的力量也截然不同,他一时有些不能适应,感觉世界比平时看上去的要低一些,还有就是……胸前好重,坠着难受。原来有这个,是会觉得重的吗?
    一步步走到门口,梅逐雨扶着门走了出去。被困在武祯的身体里,他有些莫名的拘束,这不是他自己的身体,万一伤到了哪里,都是夫人要遭罪,只要这么一想,梅逐雨就觉得自己是怀抱着什么脆弱的宝物走在遍地荆棘之中,一不小心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可怕后果。
    武祯平日里像一阵风一样,来来去去风风火火,但梅逐雨不一样,他一直就稳重沉着,现在因为换了个身体,他更加爱惜小心,于是更显得慢吞吞的,从武祯的房间到走出豫国公府,路上遇到他的府中奴仆都奇怪的瞧着他那端庄的走路姿态与沉静的脸。
    不明就里的奴仆心中好奇,二娘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如此拘谨?
    而知道裴季雅失踪一事的奴仆则心中叹息,看来裴六郎确实是凶多吉少,不然一向没个正经的二娘,怎么会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而且步伐如此沉重,让他们看着都感觉不妙。
    但没人敢多说,众人或奇怪或担忧的目送二娘离开豫国公府,骑马跑远了。
    相比梅逐雨的爱惜慎重,武祯随意许多,她站起来背着手大大方方的在这房间里转悠了一圈,郎君很高,她如今看到的房间明明与之前没区别,只是高度改变,瞧着倒好像是有些陌生起来。
    在屋里转一圈她还不算完,直接扔下工作往外跑了。她是不可能还安稳坐在那替郎君处理公文的,先不说她会不会,遇上这种有趣的事,她当然没有那么老实。
    走在刑部官署,武祯认识到了自己郎君在官署的人缘之差,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主动和他打招呼的,那些原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官吏们,在看到他出现后都是声音一停沉默下来,等到他走过了,他们才继续说。
    武祯走过那群人,然后迅速躲到了转角后,听起了墙角。
    不知道那群人原本在说些什么,不过在看到她路过之后,这些人就说起了她,不,说起了她的郎君来。
    “我说这梅郎中也是个厉害角色,徐侍郎不是与他不合吗,之前给他派了好几个悬案都让他给破了,啧啧,区区一个郎中,徐侍郎竟然也奈何他不得。”
    有人嗤笑道:“什么叫区区一个郎中,人家可是有个厉害娘子的,你又不是没听过那件事。”
    “你是说崔郎中那件事?”
    “对,我也知道,崔郎中先前私底下喝酒与人辱骂梅郎中,差点被武二娘按在水里淹死,据说当时场面十分可怕。如今得罪了武二娘和她那一大帮纨绔,崔郎中都和郡主娘子合离了,差事也丢了,落魄得很,前车之鉴在此,现在谁还敢惹梅郎中。”
    众人一边取笑那个崔郎中,一边用微妙的语气提起梅郎中,有人不屑,有人敬畏,还有人带着些酸溜溜的羡慕。
    看来,郎君在刑部这‘狗不理’的状况,也有她的原因在。武祯虽然并不觉得郎君会介意这个,但仍然觉得愧疚。郎君在这里,真是受苦了。吃得不好,长得赏心悦目的人也没两个。
    不过,既然这些人都不屑理会郎君了,那其中几个说郎君坏话的,揍一顿也没关系,反正关系本就不好。还有那个什么徐侍郎,武祯想起来,依稀仿佛,在他们成亲之前,徐侍郎也给郎君找过麻烦。
    得,她也不能白来这么一遭,先替郎君出口气再说。
    于是,这一日,徐侍郎被不知名歹人给狠狠打了一顿,歹人用布袋套住了他的脑袋,那一拳更比一拳重的力道,打得他哭如猪嚎,过了好一会儿,徐侍郎才被人发现,奇迹一般的,他竟然没受重伤,只是脸是看不出原样了,肿的仿佛一个腊猪头。
    徐侍郎家奴仆来将他接回去的时候,刑部官吏都前去围观,武祯当然也在,她揉着拳头,觉得无比舒爽,被表兄坑了的郁闷不爽都发泄了个七七八八。还有就是,郎君的力气果然很大,她觉得自己方才只是轻轻锤了锤就给人锤成这样。
    徐侍郎因伤早退,武祯也觉得刑部官署没意思,同样跑了,不过她好歹记着自己如今用着郎君的身份,给上司告了假。
    快要临近中午,武祯走出宫门,瞧见远处树下立着一个牵马的身影,那是她自己的身体,当那人扭头看过来的时候,武祯立即看出来,那具身体里的是她家郎君没错了。
    武祯朝他跑过去,然后,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大声笑了起来。
    这动作做的非常轻易,武祯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一片云,一托就起来了,所以她觉得有趣,还顺势转了两个圈。
    柳御史正从一道宫门里走出来,瞧见这边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两人,又发现那个抱着人的是他一向很欣赏的梅逐雨,顿时眼角一抽,拂袖转身就绕路走,心中痛心疾首至极。好好的一个后生晚辈啊!就是被武祯那厮给糟蹋了,看看如今,什么规矩都没了!
    梅逐雨面无表情的看着夫人兴高采烈的使用着自己的身体,将他抡起来甩了两圈,一手抓住她的手臂道:“把我放下来。”
    武祯笑嘻嘻的将他放下来,低头看他,“生气啦?”
    梅逐雨摇头,“不是,怕你掌控不好我的身体,把你自己的身体摔着了。”
    武祯瞧着他那样子,笑道:“我的身体也不是什么瓷器琉璃,没有那么容易碎,你这样紧张干什么,看我多自在。”
    她是很自在,还将身子往下蹲了蹲,平视着他,然后笑话道:“郎君,如今你可真是矮。”
    梅逐雨:“……”你明白自己是在说谁吗?
    他无奈摇摇头,从袖中拿出那两个木头人说起正事,“我们如今的状况,可是因为这个?”
    武祯:“大概是吧,这是我那表兄送的,他不是个好东西,他送的新婚礼物,估计是打算着我新婚之夜拆了,然后……”
    她耸耸肩,“可惜我给忘了,一直到今天才拆开看到。”
    说到这,她又将裴季雅失踪一事简单说了下。梅逐雨并不清楚裴季雅的事,他只见过他两次,都是匆匆见了一面。他不关心裴季雅如何,只是问:“你可有解法?”
    武祯很光棍的回答:“没有,郎君你有没有办法?”
    梅逐雨:“解铃还须系铃人,恐怕我们要先找到他。”
    两人对视一阵,武祯先摊手道:“好吧,那我们去昆州路上寻他。但这一来一回起码要一月余,长安这边得安排好,嗯,应该没问题。”
    武祯说得信誓旦旦,结果当天下午就出了问题,宫里的皇后召武祯入宫觐见。
    武祯恰好去妖市找自己两位副手商量事情,梅逐雨接到皇后旨意,别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顶着武祯的壳子入了皇宫。
    皇后召妹妹入宫也没有大事,只是许久未见这个妹妹,叫她入宫来瞧瞧。以前没成亲,武祯三天两头往皇宫里跑的,夏日尤其跑的勤快,像如今这样好长一段时间不来宫里,皇后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梅贵妃看出她心里记挂着妹妹,这才让她叫武祯进宫来一趟。
    皇后是在御湖水榭上见的妹妹,然而,这一次的相见,气氛格外诡异。武皇后一见到‘武祯’就是一愣,因为她这妹妹最爱笑的,笑起来鲜活肆意,每次入宫,还没喊人就要先朝她笑一笑,但这次,妹妹脸上神情淡淡,一点笑模样都没有,沉稳的不像她妹妹。
    “你怎么了,遇上什么麻烦事了不成?”武皇后蹙起了眉,心里思索着最近是不是有人给自己妹妹气受了,她妹妹竟然都不笑了,这是遇上了多大的烦心事才会如此。
    想着想着,武皇后的神情冷峻起来,她道:“有什么事便说,我虽身处宫中,却也不会任你被人欺负。”一副马上要替她撑腰做主的神情。
    梅逐雨只能答道:“无事,只是近来身体有些不舒服罢了。”
    他这么一说,皇后更加紧张了,身体不舒服到性情大变?那还是小事吗?当下也不需她吩咐了,梅贵妃已经先她一步让宫人去尚药局召刘奉御。
    尚药局专管皇帝皇后与几位宠妃太后的用药,其中刘奉御医术最为高明,他听皇后有召,立马就匆匆赶来了,见是为武祯看病,他也没有多说,恭恭敬敬的请了脉。
    刘奉御探了又探,最后露出一个笑容,对着梅逐雨道:“贺喜,您这是有孕了。”
    从换了身体后一直巍然不动的梅道长,此刻终于失态的瞪大了眼睛。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梅道长一张茫然的脸上露出两分傻气, 两分不确定,还有六分的惊慌。
    武皇后瞧着不对,脸上笑意变成狐疑, 拍了拍他的手道:“怎么,怀了孩子还不高兴?”
    梅道长终于被武皇后这一拍拍回了魂, 勉强恢复了一点镇定。他呼出一口气,满面肃然的问刘奉御, “我今日不小心摔了一跤, 可对身体有碍?”
    刘奉御才拱手还未说话, 武皇后就露出责备的神情来, “你平时就冒冒失失的,一刻也停不下来, 小时候上房揭瓦,这都成亲了, 还以为你近来稳重许多呢!”
    说罢又对刘奉御吩咐:“快,给她好好瞧瞧。”
    刘奉御好生说了一大通,才算安慰了这对表面姐妹, 其实真·姐姐妹婿。开了安胎的药, 又嘱咐了些事之后, 刘奉御退了下去,武皇后则又拉着妹妹僵硬的手教训她。
    梅道长承受着‘姐姐’的关爱,整个人还有些魂不守舍, 每看一眼自己的肚子就要愣一下, 活像中了邪。
    武皇后:“现在有了身子, 以后不要总是跟人比武打架了,听说你经常往那两个校场去跟人比试,如今可不能做了,打猎也暂且停了,先好好的保重身体。”
    梅逐雨打起精神应付武皇后,“是,我知晓了,定会多加注意。”他本就学不来武祯那种混不吝的气质,再加上这突然的消息,又惊又喜又慌,更是想不起来要怎么在武皇后面前掩饰了。
    武皇后就是眼瞎了都能发现妹妹今天不对劲,皱着眉将她打量了一圈,眼神慢慢锐利起来:“你到底怎么了?”
    梅逐雨:“……实是无事。”
    就在殿中气氛越来越古怪之际,梅贵妃随身的宫人低头进来,在梅贵妃身前禀报,说梅郎中梅逐雨在宫门递话求见。
    梅贵妃有些意外,她与这个侄子见面不多,但知道他的性子有些独,与她很相似,这样求见还真是难得。
    梅逐雨作为梅贵妃的侄子,又兼武祯的郎君,现下武祯在这里,武皇后自然是手一挥准了他的求见。在等梅逐雨前来的这段时间里,武皇后与梅贵妃二人坐在一旁轻声说着话,时不时看看沉默坐着的‘武祯’。
    不止武皇后觉得不对,梅贵妃方才没有说话,但也已经将这个‘武祯’细看了许久,越看她越觉得这个‘武祯’不像武祯,反倒更像她侄子梅逐雨。将这话与武皇后一说,武皇后神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经过前段时间梅贵妃变猫的事,两人此时一下子都想起来某些神神鬼鬼的传说,看着‘武祯’的眼神越发诡异。终究是觉得她太奇怪,武皇后的眼神中还有几分戒备。
    万一是撞邪了,有什么孤魂野鬼的脏东西,占了她妹妹的身子可怎么办!
    等到那‘梅逐雨’熟门熟路大大方方的走进殿来,武皇后看了一眼那‘梅逐雨’,端着架子道:“梅郎中今日怎么来了?”
    武祯瞧见自己姐姐,下意识就笑着风流倜傥一拱手道:“当然是想念……”话说到一半,她瞧见旁边坐着的自己的身体,声音一滞,咳嗽了一声将姐姐两字生硬的换成了夫人。
    “……想念夫人了,特来接她。”
    武皇后瞧见她那潇洒的一拜就觉得眼熟,眼熟的让她手痒,再一听她这不正经的语调,还有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睛,哪里像是曾见过的那个稳重的妹夫梅逐雨。看来不只是妹妹中邪了,妹夫也中邪了。
    她看了看这奇奇怪怪的夫妻两个,对梅贵妃使了个眼色,梅贵妃立即吩咐周围侍候的宫人全都退了下去,等到就剩下她们四人,武皇后对‘梅逐雨’缓缓道:“武祯,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武皇后本是试探,谁知她这一句说了,却见那‘梅逐雨’笑起来,老实不客气的坐到她身前,夸她:“姐姐果然厉害,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她一副撒娇的语气,都不喊殿下,改叫姐姐了。武皇后被她这与脸不符的语气哽的差点喘不过气,忍了一忍没忍住,喝道:“别给我这样嬉皮笑脸的,糟蹋了梅郎中这端正的容貌!”
    武祯却不在意,还抬头对沉默的梅逐雨本尊笑了笑道:“郎君又不介意的。”
    梅逐雨虽说也不习惯自己的脸上露出这种灿烂的笑,但两人互换身体这事,本就不太令人高兴了,他也不想多限制武祯,让她随自己心意就好。
    梅贵妃看着,总结了一句,“所以说,你们夫妻二人,确实是互换了身体?”
    梅逐雨和武祯之前没有想到会被召入宫,让武皇后瞧出来,因此并没有商量清楚说辞,此时梅贵妃这么问,梅逐雨自知自己不会胡诌,因此闭口不语全权交给武祯。
    武祯果然是个胡话随口来的,收敛了神色道:“这事说来话长,我前几日遇上个疯癫的道士,不小心得罪了他,他那时随手一指说要给我个教训,我一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只以为他骗人,没想到今日我就突然和郎君换了个身体,想来就是那道士做的。”
    “我方才已经查清楚,那疯道士往昆州去了,我想着和郎君一道往昆州去寻那道士,好歹给他道个歉,说不定能请他帮我们换回来。”武祯说得煞有介事,听她简单说过情况的梅逐雨都开始怀疑这个才是真的原因了。
    “所以,姐姐要帮我一个忙,郎君那刑部的差事,可得先料理清楚,待我们去昆州找人回来再说。”武祯顺手就把这事扯了出来。
    武皇后简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手指因为习惯差点点到她额头,奈何现在武祯用的是梅逐雨的身体,她的手指怎么都点不下去,只好狠狠道:“我就知道是你惹出来的祸事!”
    武祯看出来姐姐想揍自己没法下手,更有恃无恐了,“姐姐可答应我了?”
    武皇后气归气,还是点了头,只是又气不顺的训斥了她好一会儿。武祯早就习惯被亲爹和亲姐姐这样念叨,左耳进右耳出,还不忘对着梅逐雨挤了挤眼睛。
    梅逐雨被一个怀孕的消息砸的差点失去神智,这会儿见到武祯这样,忍不住便微微笑了起来。
    武祯看了一会儿忽然叹道:“我果然长得好看,笑着也好看极了。”
    武皇后瞧见妹妹这不正经调戏人的语气,恨不得打断她的狗腿,咬着牙道:“他现在怀着孩子,你给我稳重一点,不要胡闹了,去昆州的路上也好好照料着,听到没!”
    武祯嬉笑的表情僵住了,她收起了笑,端坐起身子,一脸的没听懂:“什么?”
    武皇后也想起这桩乱七八糟的官司,都不知该用什么语气说才好,“刚才刘奉御来给你的身体诊脉,你有孕了。”
    武祯:“……”
    她不敢置信的盯着平静的梅逐雨,眼神移到腹部忽然飘忽起来,嗓子里呃了一阵,好半天才咽了咽口水,干笑了两声:“这样啊。”
    一直很安静的梅贵妃忽然掩唇轻笑了,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梅贵妃缓缓柔声道:“这怀孕前三月,最是不能疏忽的,祯是不得安静的人,若让她自己来,还真叫人担心,逐雨虽说年纪比祯小,但稳重可靠,换作是他,一定不会有问题。”
    一瞬间,武皇后武祯以及梅逐雨,都被她的思路折服了。甚至梅逐雨看了一眼武祯,心中想道,不然还是过了这前面一段时间再换回来,不然太折磨武祯了。方才刘奉御说,要喝些药膳汤水的,武祯不爱喝这些苦味东西,再者怀孕的妇人还会呕吐,听着就是受罪,不如先换着,等过了这一段再换回来。
    说真的,梅道长也是不放心自己夫人,他觉得自己来比较放心。
    武皇后也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对梅贵妃说:“你说得对,让武祯这个皮猴子自己来,非得出事。”
    只有武祯慎重思考了一会儿后说:“不妥,还是早些换回来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