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热,滚滚热浪如岩浆将人烤化。冷雨要带暖春去郊外湖边行宫小住几日。霍思良这几日忙着处理南疆叛乱之事很少陪暖春,想到暖春体质喜寒不喜热,于是便同意冷雨带暖春去行宫避暑。
    在去行宫的路上冷雨对暖春道,
    湖边别院,冷雨把暖春带进一个无人的房间,打开一个盒子,屋里瞬时变成盈盈绿色。
    冷雨道,“汉国自从三月以来久旱无雨,百姓们把天灾算在思良身上,说是因为封你这个魔做皇后才引起的。思良为你做了这么多,暖春你是不是也要为思良做些什么?百姓因为不下雨才怪思良,只要你能让汉国下雨,思良就没有那么多烦心事。你是青龙主人,可以召唤青龙,青龙是可以降雨的,所以只需要你将他召唤出来,降雨就好。”
    暖春毫不犹豫割开自己的手掌,一滴鲜血落在青绿色的珠子上,珠子的光芒渐渐汇聚在一起。
    晴空万里的天瞬间乌云密布。
    一道雷电,石破天惊。
    北风起,骤雨下。
    干旱长达三个多月的汉国土地,终于迎来了她的第一场夏雨。
    雨时缓时急,一直未停。
    雨持续下了七天,最后的雨十分缓和,淅淅沥沥,毛毛如线。
    最终,乌云散去,天光明媚,万物在雨水滋润下呈现出一副生机勃勃之态。
    百姓们心情大好,雨停后并没有忙着种稻田,而是每个村子都祭拜雨神,跳起傩舞。
    冷雨这七天来也累了,她这些天做得最多的一件事是看到暖春坚持不住时,对她说,“暖春,别停下来,再坚持坚持。”
    “暖春,左手腕没有血,割右手腕试试!”
    “暖春,你再试试看看大腿内侧能不能划出血来!”
    “……”
    “……”
    最终,冷雨的目的达到了。暖春割破了身上可以涌出血的地方,将自己体内的血全部逼出来。
    她脸色惨白,气若游丝,昏昏睡去。
    冷雨拿出一个金锤和金楔,缓缓的朝暖春走去。
    白子湜告诉她入魔之人是不死之身,就算她放光全身的血,还是不会死,所以只能在她最虚弱的时候,把金楔钉入她的心口,除掉她体内的恶念,她才会真正死掉。
    就算这个女人曾经救过荷华,冷雨也要杀,若不杀她,汉国永无宁日。
    冷雨用楔子对准暖春胸口,一锤狠狠砸下。
    暖春疼的睁开眼睛。
    冷雨从暖春眼里看到不解和恐惧,唯独没看到仇恨。她以为暖春会恨她,可是她居然没有。
    很快,冷雨调整好心态,又是一锤。
    暖春疼的微微张嘴,此时楔子已经牢牢扎入她心口,但是她身上没有出一滴血,浅蓝色的衣衫依然洁净如初。
    冷雨不忍再看暖春的眼睛,暖春眼里流露出的全是哀求,是不舍,是对人世间的眷恋之情。她拿一个白纱把暖春的脸蒙住,继续砸。
    屋里继续发出金属碰撞的“叮叮叮”声,清脆无比,很悦耳……
    暖春离开七日,霍思良日日挂念,南疆局势稳定后就迫不及待找暖春。霍思良进入行宫就看到院子飘荡的黑气。
    “暖春!”他第一反应就是暖春有危险,而且是灰飞烟灭的危险。
    当他找到暖春时,暖春安静躺在床上。她露出来的两个手腕和手臂都有割伤,伤口泛白,未见一丝血。她心口,插着一个楔子,黑气从中涌入,飘散在空中。
    “暖春!”霍思良嘶吼着抱紧她,一遍遍的叫她名字,“暖春……暖春……”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暖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暖春听到有人叫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是霍思良时笑了。
    虽然她脸上毫无血色,如一张白纸,但是笑的却分外明艳,一如当时的天光。
    她没想到离开之前,能再次看到思良,所以,她笑了,满足的笑了。
    霍思良看见暖春胸口的楔子越来越深入到她体内,黑气越涌越多。他把暖春放平,摁住她的身体,想把那个楔子拔出来。
    楔子似乎抓在暖春体内,十分牢固。霍思良用了十成功力,额头和手上的青筋暴起,借着仰身后倾的力量,终于把楔子拔出来。
    然而,事情并未如他所想的发展。
    就在楔子离开暖春身体那一刻,她胸口的黑气暴起,如漩风一样,翻涌着飞出暖春体内。
    这么长时间,霍思良终于听到暖春发出一声,那是痛苦的呻吟。
    霍思良乱了,他整个人乱了。
    他双手摁住暖春的胸口,不想让黑气从她体内跑出来。
    黑气涌出来的风,翻飞着他的长袖,吹散他发带,黑发被吹得在空中与黑气交织乱舞。
    他捂不住黑气,捂不住!怎么捂都捂不住!
    黑气正呼啸着快速的从暖春身体里飞出。
    “不要,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离开我!我不要!”霍思良绝望的嘶喊,他没有任何办法救她!没有任何办法!
    他看到暖春微动的薄唇,俯身去听。
    暖春声音微弱,断断续续道,“思良……我……好疼……”
    霍思良疯了,彻底疯了!
    这么长时间,他从暖春嘴里听到的话居然是“思良,我好疼”。
    他把暖春紧紧的抱在怀里,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难道他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暖春灰飞烟灭吗?
    “别离开我!暖春!别离开我!”他哭求着,“苍天,我愿生生世世永坠地狱,只求你放过暖春,放过暖春!”
    他希望老天能听到他的请求,他愿意献出一切,只要暖春能活下来。
    一个白衣老道,在掌心结印,封住了暖春黑气翻涌的伤口,“砸碎那个金锥!”
    霍思良抱起院内的巨石猛咋,叮叮咣咣,他用尽全力的胳膊都被震的酥麻,石头碎了,但锥子却没有碎。
    霍思良握着锥子奔到白衣老道身边,眼神已近空洞,“怎么才能砸碎它!”
    “用手。”白衣老道话音刚落,霍思良已经一拳下去。金锥是法器炼化而成,唯有吸了人的血肉,才能被击碎。
    霍思良未成魔,但是却眼溢血光,他就像没有痛觉的器物,跪在地上一拳一拳砸着金锥。
    每一锤,血肉横飞
    每一锤,骨断脆响
    每一锤,坚不可摧
    金锥已经被一团血肉包裹住,看不出它原本的样貌。
    白衣老道见霍思良毫不犹豫拼尽全力以肉身之躯击刚硬之物,感叹暖春没有错托人,就算是废半条命,也要和他共度春宵。
    终于,金锥在霍思良猛烈攻势下碎了,暖春胸口四溢的黑气随着金锥碎裂而止住。
    暖春周身围着一层蓝光,光越来越暗。
    霍思良踉跄起身,扑到暖春身边。他双手鲜血淋漓,右手从手腕处碎裂开来,已成血肉模糊之态。
    “仙人,暖春是不是得救了?”他激动地问。
    “是,也算不是。”白衣老道叹声说。
    “什么意思?”
    “这金楔破坏了守心在她身上的封印。现在封印正在慢慢解除,等到完全解除,她就会变成真正的魔,任谁也控制不住。”
    “那再给她加固封印不行吗?”
    白衣老道苦笑摇头,“她体内的雪魄功力没有千年玄冰是封印不住的,玄冰已毁,我没有办法再封印她。”
    “除非……”白衣老道皱眉犹豫说。
    “除非什么?”霍思良充满希望问。
    “除非把她雪魄的功力引出体内。”
    “那就引出来!”霍思良焦急道。
    “我在弑神山一千多年,除了暮寒,没有人能承受住雪魄穿心蚀骨之痛,你让我引向何处?”
    “引到我体内。”霍思良坚定道。
    “你受不了,若是你承受不住会死的。”
    “既然她受得住,我也能受得住。”
    “你们不一样,她当时有难以化解的恨,这是让她坚持下去不死的信念!”
    霍思良笑了,看着依然昏迷的暖春,温声道,“我也有让我坚持下去不死的信念,我要陪着她,守在她身边。”
    强引雪魄功力白衣老道还是第一次做,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也不知道霍思良到底能不能承受的住,尤其是霍思良以男子之身,承受雪魄至阴的功,不知道会不会受反噬。
    霍思良盘腿坐在暖春对面,暖春双手放在霍思良双肩,白衣老道一手放在暖春后背,缓缓催动暖春体内的雪魄功力渡向霍思良。
    霍思良眉头紧皱,他身上结起一层薄薄的冰霜。雪魄功力如千万蓝色的精灵,游入他体内。
    霍思良没想到雪魄重塑肉身这么痛苦,暖春却骗他说就像睡一觉一样呢!
    暖春的蓝色眼眸渐渐变浅,又逐渐变成血红色。白衣老道看暖春体内所有雪魄功力消散,双指抵住暖春的太阳穴,再次封印暖春的心魔。暖春内体心魔奋起反抗,他们已经被压制住一次,不想再被压制住第二次。
    白衣老道额头渗出丝丝汗水,他感觉自己快要压制不住,田愿六百多年,收集世间最强烈的恶念全部在暖春体内奔走,十分不好对付。
    “小子,快把你的心头血给她喝下去!”白衣老道喊着。
    霍思良利落刺穿胸膛,引一捧热血送入暖春口中,让她吞咽下去。
    这世间所有的恶意都怕善念,这就是为什么刚刚入魔的人,如果能饮下真爱他的人心头血,就可以缓解压制住魔性的原因。
    善恶相对,却也可以相互转化。
    白衣老道没想到霍思良的血如此管用,成功封印住暖春身体沸腾狂涌的恶念,他长长的舒口气,“终于将她再次封印住,你功不可没。你好好养伤,我带她走了。”
    “走?”霍思良听到这个字一下子抱住暖春,怕白衣老道突然间带她离开,“你要带她去哪里?”
    “当然是回弑神山。她虽然魔性被控制,但是在山下依然危险,我带她回去。”
    “我和你一起去。”
    “你我没有师徒缘分,你不能上弑神山。”白衣老道缓缓说,心想,你以为弑神山是什么地方,任何人随随便便就可以去吗?去了只会送死。
    “我不允许你带她走。”霍思良说这句话时,异常冷峻,就连白衣老道都感觉到阵阵丝寒。
    “你凭什么阻止我,她是我徒弟!”
    “她是我妻子。”
    白衣老道摇头长叹,“哎……这世间,就算是有福泽苍生之才的人,都逃不过一个情字。”
    “我不想福泽苍生,我只想守着她一人。”
    “好吧!”白衣老道轻甩拂尘,“如果哪天,你奄奄一息之际,把你的心头血全部喂给她,也许……她能完全除净心魔。”他说完,消失在一道金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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