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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流年》 余温3
两个人闹得没完没了,珺艾想提醒他,万一安雅雯那个专门上眼药的女人来了怎么办。温宏抱着她在窗帘后纳凉,拍一拍她的脑袋,说是想喝点冰的。
她从大哥腿上跳下来,两人身上的浓稠的丝线像是蜜糖一样,她不想离开他太远太久。
温宏脉脉地注视着她,挥手道:“去吧。”
珺艾跑到医院后门处,这里摆满了小摊,一个穿着背心的老爷子扇着缺了口的芭蕉扇,朝她招手:“来看看小姑娘,我们家的冰镇西瓜最爽口,又甜又脆,来试试。”
她要了一碗,屁颠颠地往回走,灿烂到如金子的阳光洒满了大院。珺艾的脚步慢了下来,恍然中觉得这个时刻再幸福不过。就连炎热也不再骇人,暖融融地熨帖着周身的肌肤。
上到三楼,温宏在门口处跟两个人讲话,那两人很面熟,就是之前在医院里拦着她不让进得看守。
温宏交代完,眼波中含着柔软的流水,招手叫她过去。
徐定坤得到消息,安少雄手下一位得力干将正在聚集人手。聚集人手干嘛?当然是要给老大报仇了!
“草他妈的,胆子真大!”
徐定坤烦躁不已,好饭好菜吃不进去,他丢了筷子去柜子上取酒。几个打手看着肥嫩的酱肘子,只能噎着口水搁下筷子,有人把半个鸡腿从嘴里捞了出来,啖着脸皮笑:“老板,就算那事不是我们干得,他们那些没脑子的人,大概也会把债往咱们头上安。”
徐定坤点头,他觉得自己动手慢了,总在等着医院那边的讯息——他就应该在给了安少雄一枪之后,马上去收拾东码头的那帮人。现在虽然迟了一点,但还是有机会有时间。
徐老板转身,把几个人叫过来在办公桌边围成一圈,这样那样吩咐一通,宗旨就是趁着那几个没眼色的混混发动前,先去端了他们的老窝。
夜明星稀的凌晨一点,正是大家昏睡的好时候,徐定坤亲自带了人,务必想要一次把安少雄的势力一网打尽。后腰上别了两管抢,车子抄小路开到东码头仓库的后门,一个鬼鬼祟祟的矮个子从角落里溜出来,正是前些日子给安少雄送信的报童,他敲了敲车子的窗口,徐定坤露出阴郁狠毒的侧脸。报童凑过脑袋道:“老板,他们都睡了。”
徐定坤说了句好,司机朝后面打了个手势,几辆汽车缓缓滑出夜幕。
有人佝偻着腰拿着一把大钳子,咯噔两下钳碎了门口的大锁,这行人兵分三路抄进仓库里。
徐定坤为首,走在正中央,前面是高达数米的木箱,以及延伸进去的黑暗。
他等了片刻,却等不到来复命的队伍,万籁俱静中,心脏激跳中准备转身退出去。
这时大铁门重新合拢,头顶的大灯哗地一下打开,刺眼的光线让人抬手去挡。
两边的过道里推出来一群已经被缴械的人,徐定坤骇然地望着东码头之流的货色拿枪顶着手下脑袋,枪口上戴着消音器,他们一言不发地开枪。眨眼之间血流成河形势倒转。
“高芳,你这是什么意思?”
到了这时,他只能拖延时间,让外面的人尽快发现端。
高芳便是安少雄的左右手,他的额头上有一个扭曲的刀疤,这人抄着胸口,极其鄙视地盯着徐老板:“什么意思?徐老板原来净会说废话!”
轮子在地上滚过粗粝的声音,安少雄坐被人从黑暗里推了出来。
看着对方冰凉冷漠的眼神,徐定坤额头上下了层层的冷汗,他一直都很忌惮面前这个青年人。混日子混日子说的就精华就是“混”,他徐定坤办事情有时可有时不可,讲究的是舒服和心情,终极目的不过是赚钱。安少雄不一样,自从冒出头角,行动能力一流下手也够狠,更不跟他们讲什么井水不犯河水,不讲究圆滑的中庸之道。如果不是被安少雄得罪狠了,他会有灭掉他的心思吗?
几十个人密密麻麻的涌上来前来,无数枪口对着自己的脑袋,徐定坤举起双手,却仍旧保持着轻松地面色。
安少雄接过手下递来的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仰着下巴半眯着眼睛:“徐老板,你看,老天都不收我。何况是你呢?”
被人狠踹了几下腿窝,徐定坤被迫跪了下来:“这事儿真不能怪我,安少雄,这些都是你逼我的。抢人抢货占地盘,你干这些事前,有没有想过要尊重前辈?”
安少雄驱着轮椅过来,给人一个眼色,徐定坤的手掌被抓了起来,他把烟头摁了上去。
“徐老板,做了这一行就别这么天真,光会动嘴皮子有用”
徐定坤被人拖了下去,拖到地下室某个阴暗的角落,暗红色的墙上挂满了五花八分的刑具,他这才知道怕。
不过几个小时,他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口鼻上糊着血块。
硬气早就没了,徐定坤爬着去抱安少雄的腿:“我已经废了,兄弟,你就饶我一命吧,我还要几个婆娘要养,老娘在乡下等着我,她就我一个儿子啊!”
说着脸上的眼泪洗刷出两行沟壑的血痕。
安少雄任他抱着腿,身子深深的弯下去:“饶你一条命没问题,你只要告诉我,这件事跟温珺艾有没有关系?”
徐定坤怔了怔,惊骇异常:“你不会吧,你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她一个女人,对你又有什么威胁?”
安少雄打了个响指,让人把徐拖回去,烧红的铁烙在从炉子里捏了出来。
当一群人汹涌地跑来医院,珺艾手里的鸡汤晃荡着泼了出来。
温宏坐在床上看书,听到吸气声抬头:“怎么这么不小心,过来给我看看,有没有烫到。”
珺艾笑着摇头说没事,擦完手端了剩下的半碗汤水过来喂他。
安雅雯猛地推开门,她倒是不急着冲进来,而是折身把另外一个人推了进来。
其余的手下守在门外。
珺艾低垂着头,舀上一勺清澈的汤水,递到大哥唇边,轻言细语道:“大哥,再喝一口吧。”
一个屋里瞬时坐了两个病号,温宏面色好了很多,他扫过两位来客,张嘴喝了那口汤。另外一位病号安少雄,一身定制的黑
西装,好整以暇地靠坐在轮椅上,面皮苍白,失去血色的薄唇勾出一抹笑容。
几个人纷纷地静默着,安少雄的嗓音里充满了玩味的意思:“温先生,看来你根本不把我们的交易当一回事。”
珺艾手腕一抖,温宏深深地盯了她一眼,转头去回应安少雄:“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安少雄的手背杵在下晗处,轻呵了一声:“难道你不知道,唐万清现在还舒舒服服地坐在家里”
“而我,”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挨了一枪子儿,这些拜谁所赐,您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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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即将要完结了,就这几天呜哦。
余温4
温宏脸色铁青,太阳穴上突突强跳,巨大的窒息感觉凭空压迫而来。
珺艾手忙脚乱地搁下汤碗,拉开抽屉取药,急急地去拍他的胸口,眼泪顺着脸颊下来:“放松点,大哥,放松点。”
温宏一把甩开她的手,红红绿绿的药片哗啦掉得床上地上都是。
安雅雯见机过来,隔开小艾和温宏两人,取代她的位置在床边坐下来,柔柔地安慰大哥。
珺艾一退再退,她知道自己完了,她跟大哥完了。
温宏紧紧闭着眼睛,深深地吸气,搁在被面上的那只手青筋毕现。
他闭着眼睛问:“为什么。”
一句严苛的问话,让珺艾在酷暑的天气里只觉浑身发冷,她跟他的距离已经不是现在几米的空挡,他就坐在跟前,却像是立在遥远的天边。
珺艾扭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几套衣服胡乱地丢到展开的包袱上,还有牙刷和水杯这些细碎地生活用品。
身后猛地传来一声厉喝,她浑身都要冻僵了。
温宏推开安雅雯,不顾她的劝阻赤脚走过来,捏着珺艾的肩膀让她正视自己:“你说,为什么。”
珺艾一动不能动,拿视线临摹雕刻着温宏的五官:“我只是不想大哥一时冲动,手里沾上人命。”
眼前晃过一只手掌,呼啸的风刮到她的脸上,温宏要扇她的那只手生生地停住。
珺艾死死地咬住牙齿,眼里全是闪动的波光。
温宏压着腰逼近,手指改为钳住她的下巴,然后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地说:“小艾,你撒谎。”
温宏让她走,珺艾手脚极快地拿了包袱要离开,安雅雯还要拦住她多说几次,她已经气得快发疯,这个不了脸的温珺艾害了这么多人,就这么让她走了,不是太便宜她了?
温宏一声冷呵:“别拦着她,从今往后,我再没这个妹妹。”
再没这个“妹妹”说说给外人听的,珺艾已经受不了,快快地掠过堵在门口处的安少雄要出去。
安少雄拽住了她的手腕,由下往上看来,深邃的瞳仁里晦暗不明。
珺艾抹一把眼睛,恨意滔天地瞪他一眼。
安少雄倒是缓缓地松口了,顺便嘱咐外面的人,让他们放她出去。
“记住,看在你大哥的份上,你欠着我一条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内,长久瘫倒在沙发上,跟一滩没有生命的烂肉般。
她一直睁着眼睛,屋子里明亮的光线转成黑黢黢一片,窗外渡进来一层微弱的灯光。楼下还有来来去去的汽车声,路人的说话声,慢慢地,这些声音也少了。偶尔远处传来一声狗叫,这让她的心起了丁点儿的波澜,想起法租界宅子后门的那条癞痢狗,脏乱的皮毛,露出一大片磕碜肿烂得伤口。它也没有了,野狗的尸体不知道被扔到哪个垃圾堆里。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再睁眼已经是下午,她还是没动,两手枕在脑袋下已经发麻,但她还是不想动。
肚子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她觉得也没什么,外面的热闹再度消失,而她也不再感觉到饿。
外头忽然响起脚步声,这没什么,总是有人在走廊里走来走去路过这里,但是这个脚步声竟然在门口处停了。
珺艾心说,你走开,千万别敲门,敲门也没用。
果然,门板上传来咚咚两声,男人低声地询问从后面穿透过来:“小艾,我知道你在。”
是安少峯。
珺艾模模糊糊地想,肯定是他哥已经跟他讲了那些事,他还来干嘛?找她算账吗?
“开门好吗,让我进去。”
为什么你说要进来就进来?为什么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偏不。
她闭上眼睛,很快睡了过去。
清凉的水送到唇边,珺艾饥渴地仰头就喝,身体里的燥热瞬间下去不少。好舒服,她想,还有热毛巾软软地在脸上擦拭。
擦到眼角的时候,对方稍稍用力点力,珺艾浑噩地掀开眼皮,头顶上的灯光刺得她赶紧闭上。
安少峯换了个姿势,挡住了光线。
珺艾蹙眉盯住上面的面孔,一言不发。
少峯笑一下,继续给她擦脸:“弄醒你了?这里有好大一坨眼屎,要用点力。”
珺艾无声懊恼地瞪他,安少峯朝她眨眨眼睛,弓下身在她额上轻吻一下:“你烧得不成样子。”
鬼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珺艾像个木头一样,任他从头擦到到脚,外面的褂子脱了只留一件吊带小背心,他擦得很仔细,还嘲笑她一身的汗味。
裙子撩到大腿处,安少峯从这里往下擦,把毛巾丢到水盆里,着手给她按摩活血。
他握住她的脚腕,手指在那处轻缓地勾了勾,最后把人半抱进怀里,揉捏着珺艾赤裸的手臂。
小人儿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安少峯敛下意动,起身将人抱到里间的铜床上。
等人撩开珠帘进了厨房,珺艾终于在被窝里挪动一下身子,呼出来的全是热烫的气息,这时她感到难受极了,发烧头疼还有饥饿折磨着神经,还有身上压着喘不过气地东西。她辗转着滚来滚去,像是粘在蛛网上的虫子,怎么动都是无事于补。
安少峯端着皮蛋瘦肉粥进来,被子底下拱起一团,嗡嗡呜呜地哭声从被子底下冒出来。
叹了一口气,他放下热粥,连着被子把人抱过来,摸索准确地把小艾的头找到巴拉下被子,一张通红的小脸暴露在空气里,她的头发乱如杂草,眼睛肿成核桃,好几次抽噎得要梗过气去。
安少峯的手伸进被子里,抚摸她光溜溜发烫的后背。珺艾抽泣一下,可怜巴巴地望著他:“对不起。”
他勾她的鼻子,挂去眼泪,晓得她指的是少雄中枪那件事,笑道:“你就是个小傻瓜,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真说起来,其实跟你——根本没关系,徐定坤跟我大哥有仇,本来就是势不两立。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你无非是凑巧掺和到里面,徐定坤拿你给他自己作个幌子而已。”
真要说不对,她不该招惹少雄。没人再比他更了解自己的亲人。当初少雄同样有机会报考警队,为什么他不参加,这都是有原因的。
珺艾听了他的话,舒服了很多,扒住男人的胸口问:“真的?你不怪我?那个人,差点就死了。”
少峯啄一下她的鼻尖,两人的气息混成一团:“死什么死,他穿了马甲,里面有铁片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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