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今晚要偷偷跑掉?”我一惊。
    方震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地吐出一个特别规范的烟圈。
    我懒得质问他是怎么监控我的,把和刘老爷子的对谈一五一十讲给他听。他把烟头碾灭丢进垃圾桶,搓了搓手,说我马上去安排。我忍不住问他:“你就不确认一下我的话是真是假?”方震回答:“你骗不了我。”然后转身离去。
    方震办事效率奇高。也就一个小时光景,他就开着一辆军用吉普来到301门前。我上了车,发现车后排放着一个旅行包,里面搁着两套换洗衣服、一套洗漱用具、木下小姐送我的傻瓜相机、一个笔记本和一个白色的信封,里面鼓鼓囊囊,装着不少钱。外兜里居然还放着一瓶牛奶和密封包的面包——这应该是我的夜宵或早餐,这家伙未免太细心了。
    方震又递给我一本蓝皮的证件,封面写着公安部八局几个烫金楷体字,里面贴着我的照片,还夹着一张机票。
    “三小时后南苑机场有一班军航直飞南京。这是你的临时工作证件,可以免费乘坐军航与铁路。别弄丢了,要收回的。”他叮嘱道。
    我把证件揣起来,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方震手把方向盘,目不斜视,也不跟我说话。南苑军用机场在北京南边,算是郊区。南城平时白天就没多少车,到了晚上,道路更加通畅。吉普飞驰,不多时便到了。
    南苑机场的候机楼很小,方头方脑的二层小楼在夜色里十分不起眼。旁边就是跑道,上头停着几架黑乎乎的庞然大物,都黑着灯。整个机场好似睡着了一般。方震把车径直开到候机楼前的大门,我拎起旅行包下了车。方震把脑袋从车窗探出来:“里面有人等着你。”
    我心里纳闷,心想这大半夜的,谁会跑到南苑机场这么远。而且刘老爷子叮嘱过要保密,方震怎么还敢告诉别人?不过我也没多问,问方震等于白问。
    “路上小心。”方震难得地关心了一句,大概他也明白我这次出行的难度。然后他把脑袋缩回去,吉普绝尘而去。
    我提着行李,走进空无一人的候机楼。这里的候机大厅非常小,顶棚只点着两个照明灯,形成一小片照明区域,其他地方都是黑的。我看到一个人穿着唐装,坐在灯光下的一排塑料座椅中间,正襟危坐,如同钟楼上的那口大铜钟。
    “黄老爷子?”
    端坐在那里的居然是黄克武,五脉中黄字门的家主,烟烟的亲爷爷。这么晚了,他还是那一股虎虎生威的劲儿,只是眉眼间带着几丝疲惫。
    “坐。”他不看我,只吐了一个字,回荡在候机楼里,如金石铿锵。我乖乖地站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不看在你爷爷份上,我就在这儿拆了你!”这是黄克武的第二句话。我自知理亏,缩着脖子赶紧认错。黄克武转过头来,一对虎眼瞪着我,仿佛要把我吃了:“我孙女因为你,被困在南京,你打算怎么办?”
    “您放心,我这次去南京,一定会把烟烟救出来。”我低声表了个决心,还不敢大声拍胸脯,唯恐让他觉得轻浮。
    “就凭你?”黄克武冷哼一声,“若不是我要去香港,怎么也轮不着你来管我们黄家的事。”
    “您要去香港?”我大感意外。我以为他是专门来南苑教训我的,原来也是赶飞机。
    “还不是你这个自作聪明的蠢材害的?”黄克武瞪了我一眼。
    我惭愧地点了点头。看来这场五脉的绝大危机,逼得这几位老门主不得不亲自披挂上阵。百瑞莲藏品和百瑞莲拍卖行都在香港,刘一鸣在北京居中调度,得有一员大将深入敌阵冲锋陷阵,除了黄克武不做第二人想。
    “手伸过来。”黄克武说。
    我老老实实伸出手去,黄克武右臂轻抬,一下子我的右手给抓住了。他年纪不小,手劲却十足,跟老虎钳子似的。我不敢挣脱,突然觉得手里多了一件东西,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枚内方外圆的古钱,这钱很小,直径也就两厘米上下,极轻,宽缘平背,右上方还缺了一角,锈迹斑斑。我用两根指头拈起那枚古钱,就着灯光去看,等看清了钱文,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大齐通宝!
    古钱又称古泉。玩这个的人都知道收藏界素有“名珍五十,宝泉十流”的说法。指的是五十种珍稀钱种,其中有十种极为罕有,被称为宝泉,其中就包括大齐通宝。
    这枚大齐通宝,是五代十国中的南唐国主李升所铸。李升开国之初,叫作徐知诰,定国号为大齐,铸造了一批“大齐通宝”。次年他改名李升,改国号为南唐,这批钱被收回重铸。所以大齐通宝传世极少,只有两枚,其中一枚右上缺了一角,称为“缺角大齐”。“缺角大齐”原本被晚清一位叫戴熙的名士收藏,戴极喜此钱,太平军攻打杭州时,他把这枚钱深埋地下,投水自尽。后人在戴家宅子挖了十几次,也没挖到,成为泉界一大悬案。
    我万万没想到,从清末开始就让许多泉藏家魂牵梦萦的“缺角大齐”,居然落到了黄克武的手中。
    宝泉十流,实际上现存实物也就三四种,大多已经失传。所以“大齐通宝”这玩意且不说能卖多少钱,单是现世的消息流传出去,就一定会引起一场泉界大地震——而这枚至宝,在这深夜的南苑机场里,黄克武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放在了我手里。
    “拿这个去,戴鹤轩这个王八蛋应该喜欢。”他的声音里带着恨意,但丝毫没有惋惜。
    黄克武显然是对我没什么信心,所以拿出了这枚黄家珍藏的“大齐通宝”。对他来说,什么宝贝都不如自己孙女安全重要。我把钱握紧,“嗯”了一声,问道:“这戴鹤轩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家伙是个神经病。”黄克武很干脆地回答。
    他告诉我,戴鹤轩在解放初期是文物局的技术骨干,本名叫戴小平,小年轻一个,谈不上什么鉴赏水平,但精通摄影。《清明上河图》的那套高清鉴定照片,就是出自他手。不过这人有个毛病,管不住裤裆里那根东西,到处拈花惹草。连着出了几回事,文物局领导只得把他调回原籍在南京窝着。在后来的一系列政治风波里,戴鹤轩一直悄无声息。
    等到了改革开放初期,他摇身一变,居然成了一位国学大师,到处开讲座讲什么风水周易玄学气功,很受欢迎。后来戴鹤轩宣称从《黄帝内经》考证出一套戴氏养生功,不仅可以延年益寿,甚至还能开发出人体特异功能,一下子就火了起来,俨然又成了一位气功大师。戴氏气功门徒无数,在江南一带很有影响力,都快开宗立派了。
    黄克武对戴鹤轩的学问不屑一顾,此人专业素养在全国排不进前一百,但这份能折腾能忽悠的劲头,那绝对是一流的。黄克武考虑到他的影响力,又和五脉有点渊源,就派黄烟烟去游说他。戴鹤轩肯点头,整个南京乃至两淮就盘活了。
    “这家伙难对付吗?”我问。最近各路气功大师在报纸上都被吹得神乎其神,我心里有点惴惴。
    黄克武从鼻孔里“嗤”了一声:“狗屁气功,都是骗人的玩意儿,也就糊弄一下老百姓。他自己练功练得整个人神神叨叨的,根本就是个疯子。”不过黄克武又补充道,“这家伙清醒的时候,脑子可精明着呢。这枚大齐通宝,不一定能打动他,你得随机应变。”
    “明白了。”我说,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黄老,有人托我给你带样东西。”
    “谁?”
    “您认识梅素兰吗?”
    一听这名字,黄克武的表情,一下子从威严变得恼怒。我把成济村的事情讲给他听,黄克武半天没说话,目光朝前方望去。
    “她托我给您带了一件东西,是个小水盂,上头是山水纹,底款是四个字:梅素兰香。”我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他。黄克武接过去,看也不看就揣到兜里,态度十分冷淡。我看他这副反应,大为好奇:“您和她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哼,这跟你没关系。”
    “有关系啊。我之所以会上这个当,很大原因就是错信了素姐的谎言。所以如果能从您这了解更多消息,说不定里面藏着解决的办法。”
    “不可能,她就是个骗子。”
    “你们是不是在豫陕之约那次豫顺楼比试认识的?”
    黄克武的眼神严厉地朝我看过来:“豫陕之约?你怎么知道的?”
    “是钟爱华讲给我听的。”
    我一直觉得特别奇怪。豫陕之约和豫顺楼之战,与老朝奉的计划没有半点关联,钟爱华却节外生枝,非给我讲这么一个无关的故事,这其中是否隐藏着什么用意,我一直没想明白。
    黄克武作为豫顺楼之战的参与者,又和素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相信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我立过誓,不能把当日之事说出来。你放心吧,那些都是解放前的旧事,跟老朝奉没关系。我跟那个梅素兰之间,也早就没什么纠葛。你的任务,就是把烟烟救出来,别的事情别管!”黄克武气势汹汹地把我的话给堵住了。
    他既然表态如此坚决,我也不好逼问。正好这时有人过来招呼黄克武登机,他站起身来,准备出发,走到一半,忽然又回头看着我。
    我以为他还在担心,拍着胸脯表了决心:“您放心,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一定会把烟烟救出来。”
    “无论任何代价?”
    “是。”
    “如果是让你违反原则,比如去造假或杀人呢?”黄克武眯起眼睛。我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黄克武道,“当现实逼迫你违背原则,你该如何处之?这个问题是老刘让我问你的,你现在不必回答。不过你早晚都要面对,自己可要趁早想清楚。”
    黄克武背着手离开以后,我在黑暗中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把我的心思全都搅乱了。这真是个好问题,它问的不止是烟烟的安危,还关系到五脉与我们许家自己。倘若那张底牌逼我去造假骗人,或是杀人越货,我该如何是好?从权?还是从心?
    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心中纠葛如乱麻一般。就这么过了一个多小时,有地勤来招呼我登机。我快速搓了搓脸,把这些纷乱的念头搁在一旁,走向飞机。
    这趟飞机可比我之前在陕西坐的军航舒服多了,有正式的座位,居然还配了空姐。我上了飞机以后,把座椅朝后调了调,攥着那枚大齐通宝,头一歪,还没等起飞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十分诡异,我进入一个没有实质内容的梦境,四周都是黏稠的灰色,我不知道自己是悬浮在半空还是一直朝着下方坠落,四肢无处着力,只能像婴儿溺水一般拼命划动。我想大声呼救,一张嘴却有无数灰雾疯狂涌入,把我呛得连连咳嗽。
    我在惊惧中挣扎了许久。猛然间,我被一阵剧烈的颠簸惊醒,整个人一下子朝前扑去,直到鼻子撞到前排的座位,才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现实。舷窗外头阳光灿烂,飞机已然落地。我低头一看,那枚铜钱在我手里湿漉漉的,几乎被汗水浸透。
    这时我才一下子想起来。南唐开国,定都南京。这枚大齐通宝,正是在南京铸造。
    现在我把它带回了祖源之地。
    南京在古董行当里被叫作“关都”,取关窍之意。这里是南北交汇之地,兼有北壮南秀,又是六朝古都,历史悠久,文物古迹不在少数。从前古董界一直重心在北,认为北京为正统、郑州和西安为两只大眼,构成了北方的三星活贯之势,气运流转,皆据此三星而起。而长江以南,只有南京与成都能与之比肩,是南派古玩的两座都城——至于上海,只算是销货的市场,排不上名次。
    而且南京还有一个奇处,养在这里的玩物,都带着一层特殊的光泽,无论是盘玉还是养壶,都比北方要温润得多。研究的人说这是特殊的气候条件导致的,可古董行的人都说这是紫金王气。一般说金玉紫壶,意思都是南京养的,身价比寻常的要高出不少。
    我在南京机场,先给那个看守所的姚天打了个电话。他没料到我这么快就到了,颇感意外。我告诉他钱都带来了,姚天态度立刻热情了很多,告诉我烟烟目前还在羁押,让我下午去看守所附近找他。姚天还说,现在快进入流程了,想让她安然无恙,只能劝戴鹤轩撤诉。
    我放下电话,找了辆车进到南京市里,直奔下关看守所。结果到了那儿,人家午休,大铁门紧闭。我没奈何,只能先在附近转悠。走着走着,我看见路边有一处小公园,里面的空地上站满了人,还有音乐传来。我凑过去一看,这群人里大多是四十岁往上的大爷大妈,在那里站成一个方阵,双手忽抬忽抖,动作整齐划一。一个四十多岁穿蓝色运动服的女人站在队列前头领操,体形特健美。在她旁边,一台双卡录音机里一个男声在不断发出指令,什么玉凤点头,什么气守丹田,那伙人依言摆出各种动作,看着既好笑又古怪。
    在录音机身后的小树上挂着一条红底白字的横幅,写着“戴氏黄帝内功同修班”几个字。
    原来他们在练习的,正是戴氏气功。我驻足看了一阵,没看出这功法有什么奇妙的,不过这些善男信女们个个特别虔诚,可见戴鹤轩这人的影响力实在不小。我心想不如先去跟这些气功学员攀谈一下,多了解一下这个家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我正要往前走,忽然背后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许愿,你等等。”我听声音有几分耳熟,回头一看,全身的血液霎时全都凝住了。
    药不然站在我身后,笑眯眯地看着我,还是一脸的吊儿郎当。
    我二话不说,挥拳就打,就像我无数次在梦里做的那样。药不然似乎料到我的反应,一边躲闪一边嘴里不停地唠叨:“哥们儿,你也太不客气了,一句话不说就动手啊……哎,慢点!”
    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会理睬。这个叛徒,我看到他唯一的反应,就是狠狠揍一顿,然后扭送公安机关。
    我们扭打的动作很快被附近的巡警发现了。警察过来大声喝问怎么了,药不然一把搂住我脖子说没事儿,我俩闹着玩呢。我冲警察大吼:“警察同志,快抓住他,他是在逃的杀人犯!”药不然反应极快,笑嘻嘻地说:“是,是,我是杀人犯,他是便衣警察,这不严打开始了嘛,我就让他给逮着了。”
    那段时间《便衣警察》还在重播,好多小青年都争先效仿。警察打量我们一圈,皱着眉头说别在公开场合胡闹,然后转身走了。我还要再喊,药不然在我耳朵边上说了一句:“你要是想救黄烟烟,就给我老实一点!”
    一听这话,我动作僵了一下。药不然得意洋洋:“走吧,我请你吃午饭,咱俩慢慢说。”看他的意思,似乎对背叛我这件事完全没有羞愧之情。可是他既然提到烟烟,我也只能先听听他说什么。于是我沉着脸,跟在他后头,拼命按捺住扑上去一刀捅死他的冲动。
    我们一前一后走过小公园,钻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小巷子的尽头是另外一处马路,快拐弯的地方,是一家卖鸭血汤的小店。小店其貌不扬,但门面弄得特别整洁。药不然冲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然后自己先钻进去了。
    这会儿正是饭点儿,可小店里却一个人都没有。老板趴在柜台上,一看药不然进来了,起身把外头招牌一收,关上了店门,转身进了后厨。我心里一顿,看来这里是药不然的一处窝点。这里虽然是饭店,饭店里头肯定有厨房,厨房里的割肉刀、剔骨刀、菜刀、柴刀不计其数,老板把门一关,这可就是瓮中捉鳖了。
    我铁青着脸坐在桌子旁,不动声色。药不然乐呵呵地看着我,说咱们俩可是好久不见啦,最近四悔斋生意好吗,我一言不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药不然东拉西扯就是不说正题,过不多时,老板一掀帘,端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鸭血粉丝汤。药不然端起喝了一口,大加赞叹,说你知道吗,南京古都,只有这里的鸭血粉丝汤才最为正宗,还催促我品尝一下。我端起碗来,直接往地上一摔,“哗啦”一声,摔了一地的鸭血和瓷片。药不然“啧”了一声,皱着眉头,说老许你这太浪费了东西了,这年头想喝到正宗口味的地方可不多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冷冷道。基督山伯爵不吃仇人家的东西,我也不想跟他在这里浪费时间。
    “哎呀,你可真是个急性子,一碗汤都不容我喝完。”药不然这么说着,惋惜地摇摇头,把筷子搁下,“我这次来,是找你帮忙。”
    我眉头一挑:“你知道自己罪行累累,打算投案自首?”药不然苦笑着摊开手:“哎哟哎哟,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我在外头过得挺好,暂时还不想啃窝窝头。”他指了指我,“算了,我这人嘴笨,还是让他直接跟你说吧。”
    “谁?”
    药不然没吭声,这时我的大哥大却突然响了起来。我拿起来一接,话筒里传来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这个声音一直深深地烙印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老朝奉:“许愿,你好。”
    我握着话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一瞬间,我恨不得顺着话筒爬过去把他揪出来。老朝奉又说道:“你和五脉最近可有点不太顺。”
    我“哼”了一声,不想接他的话。老朝奉呵呵一笑:“我看了所有的公开报道,大概能勾勒出个模样了。你小子还算有头脑,可就是这个八头牛都扳不回来的执拗性子,跟你爷爷一模一样。这种性子,万一被人号住了脉,很容易吃大亏。”老朝奉笑声干瘪,似乎中气不足,但笑声里的嘲讽之意却是鲜明得很。
    “你这是稳操胜券,所以特意过来羞辱我吗?”我反问。
    老朝奉平静地回答道:“稳操胜券?不,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跟我无关。”
    “什么?”我一下没跟上他的思路。
    “我说这个圈套,跟我没关系。”
    “别扯淡了!”我大吼一声,差点把大哥大摔了。这件事根本就是因他而起,现在他居然还捡便宜卖乖,何等荒谬!何等可笑!老朝奉的声音却依然平淡:“这次害你的人,不是我。我和你一样,也是受害者。”
    我怒极反笑,对着话筒道:“你这又是在耍什么新骗术?”
    “一个简单的事实。”老朝奉不慌不忙。
    “好,我来问你!卖给大眼贼的赝品,是不是出自你手?”
    “是。”
    “阎山川家地址的花招,是不是你的设计?”
    “是。”
    “新郑图良工艺品公司、震远运输和成济村的造假作坊,是不是你的产业?”
    “是。”
    “素姐是不是你拘禁在村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