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为这场游戏制定的最终目标,就是丁鹤。
    郁谨呼吸一滞,抓住主神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皮肤:“请……”
    请放过他。
    他第一次这样低声下气地哀求,几乎连语言都不知道怎么组织。
    “他会消失。”
    主神的话不带感情,不容抵抗。
    他收起画面,安抚性地拍拍郁谨的头:“这段时间,你先在这里休息,我之后会放你回去。”
    郁谨眼睁睁看着他把手臂抽出去,自己手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你把我叫到这里,就是想把我们隔开?”
    飘在空中的声音陌生得不像他自己的,有几个字似乎偏离了本来的发音,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让那几个音回到正轨。
    “你再跟他待在一起,会很危险。”
    不可能。
    “你凭什么这么说?”郁谨机械地扯动嘴角,“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们分开?”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他和丁鹤无论在哪个子世界,一定会悲剧结尾。
    这就是主神意志的一部分。
    但是,凭什么呢?
    “你们都是我的一部分,但他不是。”主神皱皱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也不知道为什么删不掉他,更不知道他是怎么爬到现在的位置的。”
    “他就是身体上的疮,如果不挖掉,所有的部位都会跟着他坏死。”
    “你从一开始就认为他是疮病。但是你……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本身没有恶意呢?也许他只是迷路了,不小心走到这里。他根本没准备对你做什么。”
    主神的声音骤然尖锐:“他就是疮病,我一定要挖掉他!”
    门外突然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从声音可以听出,敲门的是个很有礼貌的人。
    那人一边敲门,一边询问:“起来了吗?”
    这个声音——
    郁谨仓皇地转头看向门口。
    既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果然如此。
    主神的反应却比他更激烈。主神整个人向床头缩,手臂抱住膝盖蜷缩起来,一面还焦虑地喊他:“快躲起来!”
    外面的人敲了一阵,没听到回应,声线骤冷:“谁在里面?”
    “快点,快藏起来。”主神颤抖着让郁谨往床底下躲。
    但床底是实心的。
    不仅这里。整个房间,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主神仍旧不停地把他往各个角落里塞,似乎这样就能把他挤进墙缝里。
    他身上的恐惧和绝望尽数传染到郁谨的身上,压得他也惊惶起来。
    但是外面的这个人应该是——
    外面的人没再敲门,安静了几秒,忽然踹开房门。
    来人穿着挺括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睛,样貌斯文俊秀,并不令人惊艳,却让人看了很舒服。他唇角扬着温和的弧度,看起来温文尔雅,甚至让人忘了他刚刚曾怎样粗暴地踹开房门。
    他走进来的时候,阳光也跟着倾泻而入。
    但他很快就把阳光关在外面。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小谨啊。”他的语气和刚刚质问时的截然不同,像是融融的春水。
    他上前几步,亲昵地拍拍郁谨的头:“都长这么大了?”
    郁谨半昂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他,没办法移开视线。
    这是丁鹤的脸。但他很清楚,面前的人并不是丁鹤。
    主神有意识地挡在他面前:“你别碰他!”
    “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为什么不能碰?”来人收回手指,像是怕刺激到他,“你把孩子接回来都不跟我说一声,我都没做什么准备。”
    “他不是你孩子!你离他远点!”
    两个人间的空气顿时凝滞。
    来人揉了揉鼻梁,耐心地问:“外面阳光很好,要不要出去晒太阳?”
    主神又向后缩了缩:“不去。”
    “花园里花开了,你不是最喜欢郁金香的吗?去看看吧。”
    “不看。”
    “那,我们把灯打开。你头发又长长了,我帮你剪短一点。”
    主神抱住头:“别碰我头发。”
    “……小璟。”
    主神固执而仇恨地看着他,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
    来人说不动他,就把目光转到了郁谨身上:“刚来这里不习惯吧,我带你四处转转。”
    郁谨竟然从这张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脸上看出了慈爱。
    他五岁起就没怎么见过父母了,现在时隔十多年,居然重新体验到了“父母吵架孩子该怎么办”的无助感。
    主神果然紧张起来:“我说过了,你别碰他。”
    “我不碰他,”来人温和有礼地问,“但,你也要问他的意思。你愿意和我出去转转吗?”
    一边是主神惊恐哀求的眼神,一边是来人看似礼貌实则压迫性十足的目光。
    郁谨视线在两个人身上转了几圈,沉思片刻:“我们出去看看吧。”
    主神眼里的恐惧逐渐滑向死寂,颓然地垂下头。
    来人露出满意的笑容,把轮椅推出来,准备把主神抱上去。
    郁谨拦住他的动作:“我来就行。”
    主神的身体很轻,甚至比他自己还轻。即使郁谨从没有专门锻炼过,也能将他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