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作品:《限时狩猎》 “我……”晏君寻的声音很像淫糜里的啜泣,那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时山延的耳廓,“杀了你!”
时山延用拇指摩挲着晏君寻的侧脸,指腹偶尔会滑到晏君寻的耳廓,好像这是场非常规的耳鬓厮磨。他的伤口在流血,血腥味挑拨着他的欲望。
他再次逼近晏君寻,用鼻尖蹭着晏君寻,像是没道理的撒娇,不管晏君寻有没有在杀他,他都把致命要害露了出来。他对自己的疯狂心知肚明,把犯错犯得理直气壮。
快点杀了他,让死亡阻止他。否则他就要晏君寻,从现在到以后。他夺走了伊甸园内的禁果,不打算还给任何人。
“笑一下。”时山延用两指推着晏君寻的唇角,就像在监禁所里跟晏君寻初次谈话时一样。他眼神里都是成人的欲望,嘴里却在说:“你好可爱。”
第77章 禁锢
这句话掺杂着血腥味, 让单纯的词汇变得病态。
时山延把晏君寻说的“杀了你”当作告白,因为迄今为止,晏君寻只对他讲过。没有了玻璃, 晏君寻的天真无邪尽归他所有。他可以尽情地颠倒黑白、混淆概念, 把自己的劣根性展示给晏君寻看。
他亵渎了神坛上的贡品, 就像在丽行那晚。
这次晏君寻没有兔尾巴和黑丝袜,他被时山延的掌心罩住了。
“你好可爱。”
这句话重复在晏君寻的耳边,暗含着某种期待。
晏君寻听不了时山延这样讲话,这声音太过分了, 让他耳朵发麻。他打翻了小黑板,现在没有人能救他。他被困在时山延的手掌里, 和时山延亲密无间。
晏君寻的眼睛里有波光, 声音在细碎的喘息里有些凶:“不要亲我!”
时山延把拇指卡进了晏君寻的口齿间,声音像是诱骗:“亲吻不会怀孕哦。”
晏君寻的唇很薄,打湿后浮现出瑰丽的颜色, 配合着眼角的泪痣,是让时山延垂涎的神色。
“亲吻是礼貌……”时山延的声音蛊惑着晏君寻,“爱我才会怀孕。”
他说得那么真,好像是事实。
晏君寻以为的爱都是教科书里的阐释,那是纯洁、透亮的东西, 但是时山延的爱是浑浊、无序的浪潮, 他招架不住。这是陌生世界的野路子。小天才漂亮的蝴蝶骨没有长出双翼,只能跌在时山延的怀抱里,被狮子衔住了咽喉。
“杀了……”晏君寻在时山延的禁锢中被冲刷,生理泪水搞湿了他的泪痣,声音最终变成细碎又可耻的啜泣,“杀了你。”
时山延用亲吻、拥抱和咬来作为回答。
* * *
珏在浏览主理系统的任务记录。
姜敛身上的衬衫都皱得不能看了。他快速吸着泡面, 问珏:“你看到了什么?”
“有关晏先生的命令。”
珏亮起了光屏,上面浮现出主理系统收到的加密命令。
“‘任务终止时间为8月8日’,”姜敛抬头看着加密命令,轻声念了一遍,“这跟我收到的终止时间不一样。”
珏说:“你介意我放松一下吗?我现在太紧张了。”
姜敛迟疑地点了下头。
珏就在光屏的另一端玩起了俄罗斯方块,它说:“有关‘螨虫协议’的情况,我希望你可以再讲详细点。”
“这是傅承辉的提议,我以为这是给君寻的机会,毕竟他一直无法融入督察局,”姜敛把泡面放下,“逮捕行动能让大家更清楚他的能力。”
“晏先生确实表现得很优秀。”
“是啊,”姜敛看向空荡荡的走廊,“但这不能让他融入我们。”
天才的预测非但没有让晏君寻得到同事友谊,反而把他推得更远。他的预测过于准确,这让同事不得不产生担忧。晏君寻又不善言辞,躲避人群的行为让他看起来更加不好接触。
“有关君寻的报告我都会定期上交,这是当初傅承辉的命令。我们做了份君寻观察手册,其中的日常资料都由胖达受访提供。大概是一年前,我才知道君寻是阿尔忒弥斯实验的相关人员,但具体情况没人告诉我,傅承辉说那是机密。”
姜敛对这个实验感到费解,但他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晏君寻被放到停泊区不是偶然。
“‘螨虫’逮捕行动结束后傅承辉要把01ae86派到停泊区,这件事情我提出过异议,可是傅承辉执意如此。我那会儿开始怀疑01ae86的真实身份,毕竟让黑豹顶尖狙击手来我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破案太扯了,听听就很玄幻。君寻对此也很是不满,我们曾经商议着把时山延送回去,但都被傅承辉驳回了。”姜敛说到这里就生气,“他妈的真难搞,停泊区屁大点的地方,傅承辉非得把人往这里塞。”
01ae86的调令是姜敛对傅承辉独断专横不满的开端,只是时山延意外地很乖,他没有在这里给督察局添人任何麻烦。他的危险性似乎只有越狱,逃离分隔区去找晏君寻。在他开枪打死那个7020的观测手以前,姜敛对时山延的危险等级评估已经调整为b级了。
“所以‘螨虫协议’的内容只有接收01ae86,”珏提取重点,“但是你说你也收到了任务终止时间的命令。”
“我收到的终止时间是‘待定’,”姜敛说,“傅承辉还在观察君寻,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实验还没做完’。”
然而黑豹现在却变卦了。
“我给傅承辉的电话打不通,7006也被换掉了。傅承辉没有给我解释,主理系统就擅自撤掉了我的职。最奇特的是那个7004,他竟然真的有我的撤职文书。”姜敛被关禁闭的后遗症就是容易陷入焦虑,那是种还没有摆脱禁闭心理的焦虑,他正处于强烈的不安中,“我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怎么了!”
“姜哥,”珏停下打游戏,“你冷静一点。”
它轻柔的声音安抚了姜敛,姜敛在双手微微颤抖中长呼出口气。他的双肩垮下去,摘掉眼镜,用手捂住了脸,显得十分颓废:“……对不起,珏。”
“没关系,”珏把俄罗斯方块关掉,在光屏上用数据累叠出一个憨态可掬的小人,朝姜敛做出“拍拍”的动作,“这是正常反应。你不要紧张,可以放松,这里是督察局,你是老大,我们现在很安全。”
姜敛沉默很久,问:“7004和主理系统在哪里?”
“7004还在追踪晏先生,他的定位显示他在低暧山脉附近。主理系统睡觉了,”珏在光屏上打出问号,“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却醒了。”
“你有了主理系统的权限?”
“是的,”珏想了想,“这和我的设置不太一样……令我非常困惑。我醒来时主理系统还在和雅典娜聊天,直觉告诉我不能让它们继续。”
它竟然用了“直觉”这个词。
“非常不好意思,我擅自浏览了它们的聊天记录。主理系统把停泊区称为‘14区’,还提到了‘98342号实验品’,以及‘阿尔忒弥斯模式’。我对这些信息做了搜索和整合,得出以下结论。”它温柔地说,“希望不会让你害怕。”
姜敛看着珏的光屏,目光复杂。他承认自己在听到“直觉”这两个字的时候产生了恐惧。珏不是主理系统那种拙劣的模仿品,它是真正的在体贴人意。
它为了保持礼貌,始终没有用系统摄像头对着姜敛。
想通这些的姜敛产生了另一种微妙的恐惧。
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系统们仿佛在飞速进化。珏的类人程度比睡着前更加高了,它在几个月前还不是很能理解人类的情感,对朴蔺的情绪会产生“无解”的答案。可是现在它处理得非常好,好到像是专门为此研发的。
“你说吧,”姜敛坐在荒诞的旋涡中,“……我相信你。”
第78章 宙斯
“根据有限信息猜测, 停泊区很可能是阿尔忒弥斯实验中的实验区域之一,代称是‘14区’。这里的主要实验品是编号‘98342’的晏先生,次要实验品是区域系统。对不起姜哥, 你在这场实验中的作用就是情节推动, 你接到的任务都是经过风险评估后的触发命令。我在浏览主理系统的资料库时产生了一个疑问, 那就是‘傅承辉’真的存在吗?他所具备的‘独裁掌权者’的设定接近联盟陈述里的‘宙斯’。”
就算姜敛有心理准备,也在此刻感到一阵晕眩。他反驳道:“我见过傅承辉!2160年南北战争爆发前,我们在光轨区……”
“你无法保证那场见面是真的,”珏停顿须臾, “主理系统提到的‘芯片’给了我启发。姜哥,如果芯片真实存在, 那么人类在某种层面上就等于系统, 你和我都有被修改的可能。我试图证明自己的信息记录是真实的,但我在求证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基础设定说我是阿瑞斯的女儿,我也曾告诉朴蔺, 阿瑞斯从来没有听我讲完一句完整的话,可当我对自己的信息记录进行搜索时,却发现我根本没有和阿瑞斯讲过话。”
“你是阿瑞斯的女儿,”姜敛的喉咙仿佛被无形的手掐住了,他挤出声音, “我们都知道……你继承了阿瑞斯维护秩序的设定, 在2162年投入督察局,和朴蔺组成搭档……在小丑干预陈秀莲一案时,你也提出要向阿瑞斯申报,只是被7006打断了。事后我们向光轨区整理了报告,你记得吧?珏。”他勉强地笑了下,“这些都是真的。”
珏叹口气, 肯定地说:“我和阿瑞斯没有发生过直接交流。”
那些存在于它信息记录中的文字都没有时间显示。
【我爸爸说晏先生的信息捕捉能力堪比光轨区的雅典娜。】
阿瑞斯什么时候对珏说的?它们作为系统“父女”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交流过?在珏的资料库里完全没有记录。它不是人类,不存在“遗忘”。
“我可能被修改过,或者我和阿瑞斯根本没有关系,这只是14区给我的认知设定。”珏正在思考,“我企图脱离这些复杂的设置来寻找真相,但我在信息的海洋里越陷越深。姜哥,我们的存在正在变成14区的实验条件。我认为‘傅承辉’和‘宙斯’是同一个……”它在已知的词汇中犹豫,最后说,“东西。”
姜敛的认知正在被颠覆。他摘掉的眼镜没有再戴上,而是被捏在手中。他震惊地说:“不可能……我是人。我的家,我的朋友都是真实存在的。我记得自己是谁,我就是停泊区的人,在停泊区上的大学,和我老婆在烤肉店相遇。”他逐渐抱住脑袋,“你可能被修改,我不可能,这个世界也不可能……”
如果所有人都是14区的“设定”,那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东西?每个人都只是在沉浸式体验虚拟世界吗?
“还有一件事情,”珏说,“如果像‘胖达’这种家庭系统都能拥有真实触感,那区域主理系统们为什么不能?据我所知,到我讲完这句话为止,联盟中没有任何公众服务的系统可以有真实触感。”
姜敛的世界已经混乱了。他既证明不了自己,也证明不了别人,他甚至不敢继续细想那些日常生活的细节。
房间里落针可闻。
“以上只是种猜测。我不否定人类存在的真实性,我只是对大家记忆的真实性都持有怀疑态度。”珏继续说,“你不可能记得自己小学四年级第一个星期三的早餐吃了什么,因为那对你来说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到了某些时刻,它可能会变成改变你记忆的关键点。不过不用着急,我们得先搞清楚,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见过傅承辉?”
“2160年,”姜敛回忆着,“我坐着运输船到达光桐区,在那里坐上了去往光轨区的光铁,”他搜寻着可以证明自己去过的证据,“我的编号主页上还可以查到当时的订票记录,以及我和光桐光铁站的合影。次日凌晨五点,我在光轨区下了光铁,吃了碗面,到黑豹作战指挥中心,在门检系统那里闹出乌龙,是傅承辉出面……”
他说到这里,忽然发现自己记不清傅承辉当时出面说了什么。
“2159年夏天,”珏轻声说,“一位从光桐区毕业的高中生坐着光铁到达光轨区,在黑豹作战指挥中心门口被门检系统拦下。傅承辉出面替他解围,还告诉他,黑豹不是战争狂,会以联盟居民安全为先,绝不主动挑起南北战争。”
姜敛的头皮发麻,他捏紧了眼镜腿。
“对不起姜哥,”珏说“你的记忆盗取了2159年光桐区第三中学毕业生的相关报道。”
风从督察局的走廊里经过,中央光屏没有响,这里安静得像是坟场。姜敛坐在冷硬的板凳上,听到了自己的最终审判。
“你没有见过傅承辉。”
* * *
管道内的味道没有散,晏君寻的脸埋在手臂间,靠着管道铁壁沉默。他额前的发缕垂下来,遮挡了眼睛。泪痣的部位还有点红,那是被时山延揉的。
他闷声说:“你到停泊区的目的是什么?”
时山延没有整理头发,还保持着被晏君寻揪乱的样子,说:“好奇。”
管道深处的敲击声有一下没一下,仿佛是深夜里的钟鸣。
“你说的,”晏君寻稍微偏过些头,“傅承辉会把你的资料放进‘黑地’。初代‘猎刀’也是这样吗?”
“初代‘猎刀’就是‘狐眼’,他死在我的枪下。”时山延也偏过了头,和晏君寻对视。半晌后,他说:“狐眼死的时候正在调试接收器。”
“接收器?”
“他想给他妻儿留言,”时山延说,“结果被狙中了眉心。”
狐眼在南线联盟的时间很久,他长期扮演着两个角色。白天他是南线联盟军方最受欢迎的狙击手,晚上他又是黑豹特装小队的引路人。他的职责是替北线联盟打开边界通道,为此付出了半个人生。时间让他陷入了角色,他不仅爱上了南线联盟的女孩儿,还结交了南线联盟的朋友。
2158年狐眼最后一次打给傅承辉,在那漫长的沉默里,傅承辉对他的选择心知肚明。他们既没有问好,也没有告别,挂了电话就变成了仇家。
狐眼知道的内情太多,他已经预料到背叛会是什么下场,但他无法再这样生活。黑豹狙杀他的行动小队都以失败告终,直到2160年时山延出现。
狐眼在和时山延漫长的对峙里,看着自己的观测手、队员挨个倒下,新的“猎刀”比他想象中更强,而他和时山延只能活一个。
“傅承辉站的位置叫作黑豹作战指挥中心,”晏君寻的侧脸抵着手臂上的衬衫褶皱,“但是除了战争,他还擅长指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