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作品:《江浔

    这个线索很模糊,但也勉强算做线索。
    小菇的资料更让江浔意外,这个圆脸姑娘很年轻,圆脸本就是显小的长相,小菇今年也不过二十二岁,d省人,家境贫寒,十五岁初中毕业跟着家人出来打工。
    现在家里靠她盖起新屋,不过家乡人对小菇的评价总有些欲言又止的奚落与羡慕。
    说白了就是怀疑小菇在外头做了什么不道德的生意。
    对此,江浔不予置评。
    哪怕人家真干了,也是人家的自由。
    但是,小菇自考了大学文凭,而且拿到学位证,可见是个勤奋自强的性格。
    这样的人一般自尊心强,不会轻易出卖自己。
    而且,拿到自考文凭的小菇却一直在郑家做帮佣,既没有进入郑氏,也没有出来找一份更体面的工作。
    江浔让小浦找一找郑家辞退的帮佣,看能不能打听到更多关于小菇的事。
    江浔会注意到小菇是因为,那天小菇从穿戴一看就不是郑家人,却能跟在郑家人身后,可见她在郑家也有不同地位。
    江浔肯砸钱,小浦效率也高。
    立冬那天,小浦交给江浔第二份关于小菇的资料。
    对于女孩子,这是一个非常悲惨的故事。
    整合完手头上关于小菇的资料,江浔没有让小浦拿钱去收买小菇,能在那样到悲惨境遇都能奋发自强拿到大学文凭的女孩,不是用钱能收买的。江浔让小浦给小菇带句话,“要不要报复郑家德?如果要,提供关于你知道的关于宋天贺的所有的事!”
    那是一个飘雪的冬日。
    郑家德出了审讯室,他体持着社会成功人士的体面与审讯的警官告辞,心下未免不屑。他整理着西装的白金袖扣,没几步就看到绿植旁边长身玉立的一个人,那人衣衫笔挺,风采照人,正是江浔。江浔在同姜昕说话,见到郑家德,江浔颌首打了个招呼,“郑先生,你好。”
    郑家德心下一沉,江浔来警局做什么,他也保持着自己的风度,“江先生。”
    江浔没有多言,收回视线继续与姜警官说话,“宋天贺的妻子我带了过来,宋天贺是个很有义气的人。虽然正式批捕的嫌疑人不能与家人见面,但这位女士说她能帮得上忙,毕竟总得为孩子考虑。宋太太有些不满意现在这位张律师,我为他请了一位新的律师,一起送他们过来。”
    姜昕的余光中,郑家德的脸庞不受控制的惨白起来。江浔继续风度翩翩的说着话,“姜警官就不用道谢了,请保护好这位女士的安全。”
    “这是自然。”姜昕应下,“多谢江先生帮忙。”
    “您客气。我先告辞了。”
    江浔与郑家德一前一后迈出警局大门,雪片翻飞,冷的提神。风雪有些大,郑家德黑色奔驰越野旁已有手下在缩着脖子等待,郑家德没有江浔的悠闲,快步走下台阶。江浔站在台阶上叫住他,“郑先生,我给你一句忠告。”
    郑家德下台阶的脚步微滞,就听江浔下句话是,“不要太相信你背后的人。”
    江浔的声音里有一句志在必得的笃定,“你与我不熟,这句话由我来说很突兀。不过,我与曾忠仁也不熟。”
    郑家德回头看向江浔,江浔仍站在第一阶,这个位置相对要高一些,再加上江浔身量修长,更加居高临下。从郑家德的角度能看到江浔干净的脸庞与望向他的眼神,江浔的眼睛里没有明显的仇恨情绪,他只是说了一句:
    “我不希望听到你出事的消息。”
    郑家德几乎要冷笑,逼曾家入绝境的人是谁?找出宋天贺妻子,带他们过来,给宋天贺另请律师的人是谁?
    郑家德忍不住道,“江先生,你不觉着这话由你来说特别讽刺吗?”
    “你对我存有偏见,以至不能理解我的善良,这是你的无知。”江浔怜悯的望着郑家德,“你身边不会再有一个宋天贺了。即便宋天贺,撬开他的嘴也并不困难。郑先生,凡事多为家人考虑。曾忠仁的事,你的司机不可能反口,一旦反口,他就是故意杀人。所以,用这件事追诉到你不容易。至于制毒贩毒的罪行,与警方合作吧,现在国家很少判死刑,无期减一减,二十年你就能出来。那时,你的儿子正年轻,你还有二三十年的余生,可含饴弄孙,可颐养天年。我要找的人从来不是你啊,郑先生。”
    “江先生,你大概是眼睛出问题,把我误会成曾忠仁了吧!你以为我会像他二十年牢狱出来后眼睁睁看你将他独生女打入地狱,然后到你面前苦苦哀求吗?”郑家德眼中露出阴鸷厉光,“江先生,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冬天的风雪拂过江浔额前流海,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耐心无比的纠正郑家德对自己的看法,“让曾家陷入绝境,才能引出你这条蛇啊。”
    郑家德脸色愈发阴沉,江浔继续说,“你现在应该有所察觉了吧。杀曾忠仁的是你,不是我。自始至终,我没有要杀你们的意思。我只是想追溯你们之上的人,为此,不得不逼你们入绝境。”
    “不要跟我负气,郑先生,你以为现在希望你永远闭嘴的人是谁?难道是希望从你这条小蛇身上引出罪魁的我吗?”
    江浔信步迈下台阶,经过郑家德时,他的视线淡淡的扫过郑家德布满阴霾的双眼,然后,不带任何感情的一掠而过。
    保镖们围拢在他的周围,深色羊绒大衣挺括修身,风雪勾勒出江浔笔直的背影,那是一种让郑家德无比羡慕、渴望、努力、奋斗一生想得到的成功。而今,他大半生的奋斗却如同余烬过后的烟灰,要灰飞烟灭了吗?
    不,一定还有办法。
    一定有办法!
    手机铃骤然响起,手下小弟一看来电立刻接起,瞬间脸色大变,上前道,“老大,不好了。工商税务一起上门,将公司的会计室给抄了。”
    “手机给我!”
    第86章 围剿七
    救命之恩, 涌泉相报。
    郑家德一直这样认为。
    所以,他也一直认为自己是有底牌的。
    那是一张很大的牌。
    那张牌的名字叫——谢姚。
    他再想不到,江浔第一步掐断的就是他这根救命稻草。
    电话一直打不通, 郑家德的心彻底沉入谷底。依顾家权势, 谢姚不肯救他, 不肯为他跟顾家翻脸也是情理之中。
    挂断电话,郑家德先坐车回公司。
    他无视人心惶惶的公司众人, 直接回到办公室,换了一个新的手机卡,打出第二通电话。
    “我马上离境, 我要你保障我家人平安, 保障他们现在的生活水准。”
    通话被挂断。
    郑家德脸色变的极为难看, 接着, 他的手机再次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郑家德冷笑, 接起来只有一个明显用变声软件变过声的声音,“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你的儿女, 就是我的儿女。他们会在一个安全富裕的环境中生活成长,如果足够幸运, 将来你还可以含饴弄孙安享晚年。”
    不知道为什么, 听到“含饴弄孙、安度晚年”这八个字,郑家德没来由的打了个寒噤,今天上午在警局,江浔也说过类似的意思。
    不!
    他绝不会如江浔所愿!
    那个阴毒无比的小子,他只会把他的孩子变成蝼蚁, 肆意玩弄、任意伤害!
    这个阴毒无比的他子,他应该宰了他,像撞死他母亲一样把他也撞个稀巴烂!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他不能。
    江浔现在怕是恨不能他对他下手,江浔身边安保铁桶一把严密,即便郑家德想拉着江浔同归于烬,在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也做不到!
    不会有含饴弄孙,安度晚年的幸运了。
    郑家德不得不打出最后一张逃亡牌,他带了几十万现金,坐在出城的运输车辆内,临近出城高速时,郑家德的心脏激烈跳动,怦怦怦,不似心脏跳动的声音,倒像命运的鼓槌在耳边敲响。
    命运从来都是站在他这边的,这次一定也是!
    郑家德这样想着。
    高速路口的自动栏杆机降下,从收费站里涌出十数位荷枪实弹的警察,郑家德转头看向驾驶员。
    驾驶员敏捷的熄火拔钥匙扔窗外一气呵气,打开车门就地滚出车外,躲在警方身后带着哭腔喊,“德哥,您别怪我!我家里也是老少一家子人,我要完了,我媳妇立码得带着我儿子改嫁!德哥,您别怪我!”
    十数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郑家德,姜昕命令郑家德举起双手下车。郑家德身上有枪,逃不出去求个痛快才叫快意恩仇,可这位年轻时便敢买凶杀人、前些天刚指使司机撞死曾忠仁、身上背着制毒贩毒大案,传闻中应该是悍匪一样的凶徒,只是举起双手,没有丝毫反抗的走下货车副驾。
    双手被反拧在身后,冰冷手铐扣死双腕,怀中的银行卡现钞都被取出。郑家德就这样不发一言的被押送至警车,随着警笛响起,警车一路驰骋,郑家德明白,自己的一生,在这里已经结束了。
    他应该奋起反抗!
    他应该玉石俱焚!
    他应该舍得一身剐,拉两个垫背也算赚的!
    他应该……
    警车空调温度适宜,车外朔风刮动白杨空枝,几只老鸹嘎嘎嘎的叫着飞向更远的天空。郑家德心中复燃的那把火渐渐的熄灭,原来,他并不是一个不怕死的人。
    原来,哪怕监狱余生,他也想活。
    原来,他连结束自己的悍勇都不复存在。
    郑家德凶厉的眼珠慢慢沉了下来,渐渐升起的一抹木然,取而代之。可他又是那样的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的懦弱与恐惧,他急促的想为自己找到一个贪生的理由——
    对!
    对!
    还有家!
    我是为了家人!
    我不能死!
    我死了,除了姓凌的趁意,还有谁更趁意!
    我要活着!
    哪怕为了家人,我也要活着!
    只要我活一日,姓凌的就不敢慢怠我的家人!
    郑家德被捕,审讯工作进展非常顺利。宋天驾那边供认不讳后,郑家德这里也直接交待出上下线,甚至对警方接下来的抓捕工作提供了很大帮助。
    但是,对于曾忠仁妻子的指控,郑家德半点不认。
    曾忠仁已经死了,只凭曾母的口供给郑家德定罪,这相当艰难。
    江浔时刻关注案件发展,他偶尔还能在警局食堂蹭顿饭。江浔说到当年案情,“那时郑家德还很年轻,他应该会由此得到一笔不匪报酬。”
    “时间太久,二十年前的账户记录查不到。再说那会儿不像现在手机转账处处留有痕迹,那会儿北京二环房价还不到一万一平,几万或十几万也没多沉,现金就很方便。”姜昕扒拉开青椒,捡块牛柳,“很多案子都是熟人犯罪的情况居多,郑家德与曾忠仁算是老乡,一个县城的,所以,郑家德找曾忠仁。”
    “还有一件事我始终想不通,江奕姐怎么可能会跟郑家德这样的人有交集。你有没有什么消息?”
    “没有。我干妈,就是王阿姨根本不认识这个郑家德,而且干妈说,我妈妈也绝不认识郑家德。”江浔也抢块牛柳。
    姜昕喝口青菜蛋汤,“你怎么没问我卓氏基金那边的调查情况。”
    江浔声色不变,“不会有任何进展的,这种基金会实力雄厚,公司常年有大律师坐镇,三两下一搪塞,你们又不能用强。”
    姜昕一挑眉角,“这回你可神机妙算错了,我一去,卓氏基金甭提多配合。卓氏集团的卓总更是通情达理的不得了,把当年负责此事的集团高层都找了过来,配合我们工作。”
    江浔微露惊讶,不过从姜昕的神色中很快明白,低声问,“你提我了?”
    “提了。我看卓家生怕哪里不配合得罪了你,你之前没有联系过卓氏集团问当年给曾芳提供手术费的事么?”姜昕问。
    “没有。”江浔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