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328. 寻春
作品:《老舞生》 春风一夜花千树。
小河边柔软的杨柳树条儿绽开了点点绿芽头,翠翠的在暖风中袅娜着;有黄莺儿停在枝头,脆脆地鸣啭着一湾清波。迎春、玉兰、桃花等花儿都开了,姹紫嫣红把条小河流装扮得分外妩媚;落英满地飘纷纷的,在晨曦落晖中如金似银,如玉似珠,令人眼花缭乱。还有花香和青草的气息,随着风儿迎面而来,也叫人心舒神畅。
可阿明夫妻这天上午的心情并不舒畅,他俩正赶去法院——欠交物业费的官司开庭了。
那法院的民庭里有不少苑里的业主,在调解中纷纷指责物业公司这样没做好,那样不负责,比如男女群租、高空抛物、车辆乱停、垃圾遍地等。
“只知收钱,不知服务,凭什么收这么贵的物业费?”
“停车费要收,车辆擦踫坏了,你们却不管,要我们去找交警,找保险公司!”
“杂七杂八的人进出小区,你们为啥不登记,如果有监控,住户家就不会失窃了!”
“。。。。。。”
业主们怨气大呀,庭里如同打雷一般,直骂得物业公司的人狗血喷头。
阿明在法院做了将近七年,见识多了,只咬牢两点:“一,那次我楼上楼下好几户人家被偷,价值三四万,早一天后半夜我家狗叫,表明小偷事先来踩点过的。这事儿至今没抓到贼骨头,都是因为那时没有电子监控,你们的服务不到位。二,外头的车辆都允许进苑来过夜,你们只知道收停车费,而造成业主的停车难,擦擦踫踫的事儿时有发生,而你们却推脱个干净,我们拒交物业费,是因为你们的过错。”
七调解八调解,足足弄了半天,总算打六五折解决了。
“老公,幸亏我们住的是低档小区,不然,物业费那么贵,真是叫人头痛啊!”回家的路上,冬萍道。
“唉!矛盾都集中在物业与业主之间了。”阿明叹息。
“你那本《老舞生》的书发表一年多了,一分稿费都没有?”
“我要上班,没时间写,三天发表一小节,已发表五十多万字了,没啥点击率,收藏数、推荐票也寥寥无几,我没申请签约,所以没一分稿费。”
“那又像写了七年的百万字的《龙虎风云演义》一样,叫人白看看了?”
“这有啥个办法呢?”
“不是说签约后有几百块全勤奖好拿嘛,你为啥不去申请签约?”
“那我回家后去试试看能不能签约。”
回到家,阿明打开用了将近十年的老掉牙的电脑,到小说网的后台申请,回复马上显示了。
“老婆,能签!能签!”阿明高兴得跳了起来。
“老公,网编要你用qq同签约编辑联系,你不会也没有qq,就用我的吧。”
没几天,在冬萍的操作下,签约的事办妥了,可每天要发4000字,一个月中只能一天断更,这样才能上架,也就是vip收费阅读。上架后接下来的月份也要每天发4000字,可以请假一天,符合这样的条件才有600块全勤奖。
“老婆,我整天昏沉沉的只想睡,一天最多写千把字,几节存稿一发完,每天要写四千,要上班,写不到呀!”
“那达不到网站的要求,就不能上架,也拿不到全勤奖?”
“那是。不签约,没压力,这一签约,唉!箍儿就自家套上去了!”
“那急个套办呀?不能违约啊!”
“只有不上班了,撸起袖子在家一门心思写。”
“那也好,你就在家安心写,店里我会去说的。”
“老婆,你真通情达理。来,让我亲一下!”
“都几岁年纪了,还不正经!”
阿明除出晚饭后遛下狗,一步也不出家门,真的撸起袖子拼命写,每晚不到十二点不睡觉,即便睡上了床,也要构思第二天的东西如何写。回忆不清、碰头磕脑1写不出的时候,偏头痛就起来了,唉声叹气地怨自家十五十六2签了这约。
“要钱不要命呀!何苦!何苦!”阿明头疼得厉害的时候,躺在床上喟叹自家穷命。
在熏风的吹拂下,天气渐渐暖和起来,绵绵细雨一停,阳光格外地和煦。万木全已复苏,花红柳绿莺声燕语,春天的杭州,景色无限美。
“老公,春桃、小燕与我约好了,下个礼拜二出去吃饭、跳舞,你没啥衣服穿,我给你买了一条西裤,来,试试看,合不合腰身。”
“老婆,我的存稿只有一天,这出去一玩,可能就要断更了,要想拿全勤奖,又要重新发一个月才能呀!”
“老公,原先说好的,你不能给她们吃空心汤团3啊!”
“天气这么好,闷在家里整天对着电脑,头晕目眩,实在难受,我也想出去走走、跳跳舞呀!可。。。。。。”
“你不是说可以请假一天吗?”
“那好,我去向责编请假一天。”
“老公,你原先腰身二尺六,现在二尺五也宽松,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早、中饭合吃一顿,这样对身体不好。”
“老婆,撸起袖子,只争朝夕呀!”
“你写出病来,我急个套办?”
“老婆,观世音菩萨会保佑我们的,不会生病的。”
约好十点半在少年宫等,人到齐后,就往北山街走。三个老美女穿得红红紫紫的,淡妆浓抹,各具风韵,与美丽的西湖春色相映衬,格外夺人眼球。阿明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一种曾经拥有的美好感油然而生,走路也轻飘飘起来。
白堤就像根漂亮的绿腰带横亘于万顷碧波间,而断桥则如同一颗锦珠镶嵌在玉带上。桥边凋残的荷花已长出些许绿叶儿来,在微波荡漾的湖中格外地夺目。少女般的保俶塔似乎刚撩开纱帐,在明媚的阳光里亭亭玉立,仿佛在俯望银光闪闪桃红柳绿的湖堤。山麓边儿的草木已葱茏一新了,点缀着一些烂漫的春花,一派欣欣向荣。
古老的北山街上,一眼望不到边的高大的梧桐树小叶儿点点翠绿,遮掩着长满青苔的矮墙和幢幢民国时期的老建筑。也有道观的黑檐黄墙扑入眼帘来,给人以沧桑感。有脆生生的鸟声从竹林里传出来,燕子在旧檐下呢喃,更添了老街几分静谧。
这街上积淀着太多的人文历史,对阿明来说也同样。他在这条街上留下的浪漫痕迹不少,值得回忆的甜蜜的东西很多很多。舞厅虽然已改换门庭了,曼妙的舞曲却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春风虽然很惬意,而曾有的情语更能吹开心尖头的浪花;小径上鹅卵石间的小草虽然依旧青青,似乎一转眼间,轻快的脚步已变得滞重了。
阿明看着三个老美女,走着想着,喉咙口翻滚着涩涩的酸苦。曾经相爱过的人有的早已离去,有的已变得老牛破车一般,即便她们穿戴得很鲜艳,很好看,可眼角如刀刻般的皱纹真的不忍心多看一眼。
“梦已不再。”阿明暗自叹息。
在北山街西头一家杭帮菜饭店里入座后,炒二冬、油鞭春笋、酱爆螺蛳、千岛湖鱼头等菜肴接着上来了。大家要了一瓶长城干红,还有啤酒,一边干杯,一边聊天。
园子里有叠石假山,假山上有清水叮叮咚咚湍流下来,池里养着不少大大小小的黑的红的鱼儿,甚是悠哉游哉。园里也有不少盆栽的花,艳艳的真有点满园春色关不住的味道。透过雕花的窗棂,可以看到葛岭后山的竹林,茂茂密密青青翠翠的满山坡。各种鸟儿在林中飞上落下,长啼短鸣合唱着一曲醉人的春歌。
春桃:“阿明,你只顾喝酒,急个套不说话呀!”
小燕:“是不是在寻以往的春梦?”
阿明:“嘿嘿,小燕,你记不记得读小学时,有一次市少体校乒乓比赛完后,我们爬宝石山,你差点儿从岩石上摔下来?”
小燕:“当然记得。越是小时候的事,越是记得灵清,那天后来还遇上了雨。”
阿明:“心花儿初开了吧。”
小燕:“去!那时光懂个啥西?”
冬萍:“小燕,阿明小时候很喜欢你吧。”
小燕:“哼!他才不喜欢我哩,喜欢的是你!南山大队采茶时,像条跟屁虫似的,就跟在你屁股后头转。说来好笑,他那时还穿开裆裤呢,屁股黑黑的!”
大家都东倒西歪地哄然大笑起来,阿明一口难斗三嘴,被说得脸儿红红的。
春桃:“这算不上稀奇,更稀奇的事还有呢!”
冬萍:“什个事?快说给我们听听。”
春桃:“小时候,他在城隍山上拾柴,‘十二生肖’那里遇着我,流着口內水向我讨吴山酥油饼吃,我要他那个、那个给我和姐姐杨梅看,哈。。。。。。”
小燕:“那个什么呀?”
冬萍:“春桃,快说!快说!再不说,罚酒!”
春桃:“哈哈!那个、那个——小螺蛳!”
三个娘们这下似乎都返老还童了,抿着嘴儿眯着眼儿前仰后合的,那笑声比西湖里的水鸭子还要响亮,还要浪荡。
阿明脸儿更红了,三个吃他团体操,实难招架——原来女人跟男人一样,都不正经啊!
阿明:“好了,好了,你们都笑够了吧。我们都是杭州佬,说到十二生肖,谁能说出杭州以十二生肖命名的路名?说得出,几十年我没醉过了,今天我就吹一瓶,不醉不归!不然,今晚都到我家去。。。。。。哈!”
娘们顿时都像癌头鸭儿似的,你看我,我望你,乌珠瞪得老老圆。
“和尚赶出当家师,你今晚想做皇帝呀!”
“你今天哪根筋搭牢了,发春梦了?”
“你不会喝酒,牛皮暴破4,我们可不饶你的!”
“。。。。。。”
娘们说不出,都自觉地喝了一大口红酒,催着阿明说。
阿明这下翻身了,嘴角漾开一丝得意:“杭州含十二生肖的路名是六和塔玉鼠、牛坊岭、狮虎桥、玉兔路、龙翔桥、白花蛇散巷、马市街、羊血弄、猴市街、金鸡岭、狗儿山、杀猪弄。急个套,我没说错吧。不过,有些路名随着城市的发展,或改称,或不复存在了。”
“其它听说过,这‘狗儿山’、‘杀猪弄’在哪里呀?”春桃道。
“原先我蹲过的上城区蔬菜食品公司,也就是当时的棚桥菜场旁边,有条极小极小的巷子,就叫‘狗儿山’。”阿明点燃烟,悠悠吐出一口。
“那‘杀猪弄’呢?”小燕道。
“‘杀猪弄’我不是太清楚,有一次我去塘栖,在小河边看到过的。”阿明记忆不差。
娘们佩服得五体投地,纷纷敬酒,想灌醉阿明。阿明已是裙边拖地的老甲鱼了,等一下还要去跳舞,岂会中美人计,到八九分就紧急刹车了。
小城故事多
充满喜和乐
若是你到小城来
收获特别多
看似一幅画
听像一首歌
人生境界真善美这里已包括
。。。。。。
四人都吃喝得十里十足,打的到了松木场那个“獒地”歌舞厅,晃悠悠地进去,找着角落头的空位子坐下。里面嗡起嗡倒都是人,正放着第一只改编自邓丽君《小城故事》的慢三步舞曲。音乐舒缓优美,阿明借着酒兴,先带老婆跳起来。
“哎唷,你扭我作啥?”阿明的腰部被冬萍狠狠地扭了一把,失声痛叫。
“哼!白天一拖三不够,晚上还想一拖三?”冬萍脸儿血红,柳眉倒竖。
“嘿嘿,老婆,都七老八十了,哪有年轻时的劲啊!”
“七老八十,还想寻春?”
“不是寻春,是寻梦。”
“春梦!”
“呵呵,是春梦!是春梦!”
【注释】
1碰头磕脑:杭州话,做事不顺当之意。
2十五十六:杭州话,脑子糊涂,像钟点一样不正常。
3吃空心汤团:杭州话,喻向别人许了愿而不能兑现。
4牛皮暴破:杭州话,吹牛没吹成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