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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姑娘嫁不得

    “好”悠悠的,轻轻的一个字从口中吐出来,在黑夜里清晰又寂寞,阮烟揉了揉自己酸痛的眼眶,慢慢起身把毛巾收起来,然后回到床上闭上眼睛,平静的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九月底,戍边之行的前一日。
    青石观中,周宛看了眼前几日就来到这里辞行的顾余,这孩子整天魂不守舍的真让人放心不下:“余儿,不然,就别去了,待在京城不挺好的吗”
    “胡闹,圣旨都下来了,是你想不去就不去的吗”李从心淡淡的瞥了一眼周宛,一把年纪了,还是没有稳重的样子。
    哼,老尼姑,谁像你铁石心肠,在心里偷偷怨念几句,周宛就去厨房准备晚饭了,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活神仙,如果没有她,早饿死了。
    “祖母,我…我心里难受,我…放心不下”顾余一直忍着,不说话是怕一张口就没出息的哭出声来,眼下只剩她们祖孙二人,心里的苦再也忍不住了。
    “一念放下,万般自在”李从心淡淡的开口,她相信这孩子聪慧,情字最是伤人,情字最不容外人相帮,这感情的事啊,还是要靠她们自己。
    “一念放下,万般自在……”顾余如醍醐灌顶般站起身,她心心念念的不过是自己的身份罢了,何以连据实相告的胆魄都没有。
    夜凉如水。
    阮府,绣楼的灯已然熄灭,楼中人儿怕是也睡了吧,顾余站在门外片刻,最后还是转过身离去了。
    第二日,城门处,待到明年春风起,惟愿良人归,送别的人三三两两,无关的路人熙熙攘攘,顾余策马在前,偶尔回头,终是不见意中人。
    城楼上,阮烟匆忙赶来,目之所及,每个身影都熟悉又陌生,就像他们二人,从来都是她望穿秋水,可那人是真情或假意,总辨不清。
    榜上有名者不足百人,选择前往戍边的却足有五十余人,一行人大概还沉浸在离愁别绪中,路上倒是安静异常,十月初,戍边近在眼前,因为寒冷,空气好像都变稀薄了,等到众人辛苦抵达,迎接他们的却不是盛情。
    程将军在月前就收到圣上密信,此一行人虽各有所长,文韬武略不在话下,然其品行,意志却有待考量,圣上的意思是让他不必顾虑,只管随意处置,少年郎,多吃苦,而后方知甜。于是这一群人,几个读书人都被指去养马。
    而有武艺傍身的,则在风雪中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斥候。反抗者有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者有之,不敌酷寒身患伤病者更有之。
    虽然大家心中都略有不满,但每个人心中都明白,这恐怕暗含考校之意,不过环境艰苦而已,聪明的人都会努力撑下去。
    天空又下起了雪,这极北之地,雪还不曾融化,就又添了厚度,身侧的人脚下一个不稳,落入寒潭,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虽然学过怎么分辨雪下的土地,但他们这些人毕竟经验尚浅,对未知的地况难以判断正确,所以也就有了眼下的情况。
    这雪下怕是一个冰湖,顾余默不作声的飞身跃起,抓住那人的胳膊往上拖起,后退数米,然后默默的从腰中拿出红色的麻绳,就近找到一棵树用刀刻出纹路,再把绳子小心系上。
    吴城刚被人从湖中救起,牙齿打着颤在空气中“咯咯”作响,看着眼前的少年有条不紊的做好一切,考虑到自己冷到发抖的身子,他们默契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转身回了营地,自从与这顾余分到一组,他们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起初是两个人都不想说话,后来就变成了无需说话,自己经常忍不住要开口,那顾余就知晓了他的意思,这人的心思还真是细腻,只可惜,他从来都看不懂这人的眼神,如果真要说点什么,大概是他总觉得那眼神常含哀切。
    吴城摇了摇头,低下头失声轻笑,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这人的性子合该如此。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武试第一名,是前面的人给了自己,如今看来,自己比不上的恐怕不止这一身武艺吧。
    周护在得知此事后,借着探望的由头从别的营地赶来,顾余看到他来,知趣的起身离开。
    “吴兄应该小心些才是,哪怕真的出事,这出事的人也不该是你啊”
    周护话中藏着深意,吴城的眼神一黯,这隐晦的暗示,他怎会不懂,可是该怎么告诉他的好兄弟,每次深陷险境的都是自己,而那人,好似从来都不需要自己一般,他与顾余虽一起行事,但总觉得自己是拖累了那人。
    更何况,这两个月来,他那本就没有几分的龌龊心思,早就没有了,几经生死,他已经把顾余当成了自己的好搭档,又岂会再如从前,为了所谓的儿女情长,而对人心怀恶意。
    “有劳周兄挂怀了,大丈夫当心怀天下,你我切不可再像从前了”
    周护闻言一顿,讪讪的道:“吴兄此话何意,你我情同手足,你该知道我都是为你好啊”
    吴城看着好友的眼神,心知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也看开了,表妹如果真的心仪那人,自己也不欲争什么了,毕竟那人比自己优秀太多,该是个好夫君吧,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语带疲惫的说:“周兄也请多小心,我累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周护见吴城不欲多说的样子,也只得无奈的离去,这小子也不知被那顾余灌了什么迷糊药,竟然开始袒护起那人了,一路疾行,他懊恼自己分在别组,不然这种境地,要一个人不慎遇险,岂不是天赐良机。只可惜那吴城冥顽不灵,枉费了这大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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