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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暗蛹[民国]

    涌星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前对着一碗早已冷掉的馄饨碗发呆。碗里满是一个个饱满的馄饨,只是经过了一整天的浸泡,馄饨一个个开膛破肚,露着粉白的肉馅泡在飘着油花的汤碗内。
    她只是维持这姿势在沙发上静静地从早晨坐到了此刻夜半时分。窗外雨声阵阵,不时兼有雷鸣,忽然墙上的西洋钟发出声响来,她这才像是回过神来,将目光投向黑暗中的表盘上。
    钟表上显示还有两分钟即将迎来新的一天。
    她没有听到枪声,也没有全城戒严,这说明徐敬棠已经成功出城了。
    而这一天竟然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天陈涌星不是没有想过,无数午夜她兀自惊醒,晚餐时节的忽然一怔,晨起时的心悸,都无时无刻不昭显着她心底的恐惧。那时徐敬棠就在她的身侧不到一寸的地方酣睡,在她的对面一尺闷头吃饭,她只消喊一声“徐敬棠?”,对面的人就会抬起头来,睁开双眼,笑着问她干什么,或者只是低头亲亲她。
    每当有回应的时候,陈涌星便会愈发恐惧这一天的到来。可却没想到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然而陈涌星却从未想过以后,她不敢想,也知道不敢想的未来多半是没有未来。
    她就这样没头没脑的胡思乱想着,忽然传来一阵压抑又急切的敲门声。在这个风雨交加的雨夜愈发明显起来,像是穿过层层雨雾裹挟着湿气冲进她的耳朵直捣心房。
    像是某种心灵感应,涌星如同电击一般站了起来,赤着脚跑到门前,手一把握住古铜色的门把手忽然迟疑起来。
    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似的,她一把拉开了大门。
    还没看清来人,就被面前的黑影吸入其中。涌星闭上眼睛被拥入一个潮湿的怀抱,冰冷的大掌包住她的脸颊,逼着她仰起头来,随即不分青红皂白地、杂乱无章地在她眉上脸上落下一个个破碎的吻来。
    “陈涌星,我需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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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章 一无所有
    此刻的沪市像是成了一座巨大的舞台, 而这个沉寂静默的雨夜好像变成了1938年最为特别的一天——仿佛就是在这一夜,老天拉开幕布,下了一场极富哈姆雷特似的悲剧似的最大暴雨。
    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打在黑夜里如同被鬼魅附身的东倒西歪的树影上, 呼啸着砸在她的手上, □□的脚踝上,然而这般大雨却没有一滴雨水打在陈涌星的脸上。
    是面前庞大的黑影替她抵挡了这一切。
    陈涌星仰着头, 望着面前这个被雨衣包裹地几乎要与这浓密黑夜分辨不出边界的人, 满眼的不可置信。
    直到他湿漉漉的额前碎发贴在她的脸颊, 陈涌星干燥的面庞终于不再平静, 于是也不再顾忌这狂风暴雨伸手回拥了他。只听到徐敬棠颤抖着声音说,
    “陈涌星,你是我今生第二种信仰。”
    “我需要你, 我离不开你。”
    这是陈涌星第一次见到徐敬棠这般几近怯懦的模样,他的身体在怀里轻颤, 分不清原因是寒冷还是其他。
    徐敬棠生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陈涌星知道他在怕什么。
    她一直知道。
    可她能做的只是在此刻抓住他,抱住他,吻住他。
    就如同他不过一切地跑过来吻她。
    他们都像是输到筹码不多的赌徒, 明明输局已定却仍是拼上底裤也要尽力一搏。
    陈涌星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不知道该怎么对徐敬棠开口, 告诉他她舍不得放不下, 肝肠寸断到头来只是还没有抱够。
    她还是贪恋可以跟他拥抱的感受。
    不远处有一束微弱的光射来,这是同行的伙伴向他发来的警告。涌星连忙推开他,示意他快些离开。徐敬棠低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票递给她, 涌星接过一看,却是一张南京开往哈尔滨的船票。
    “这是.......”
    涌星明白过来, 可一双手晾在半空中十分踌躇,“我也要离开是么?可我答应过你的, 我会在沪市等你回来。”
    她之所以这般坚持一定要留守沪市,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要让徐敬棠知道无论他飘向何方,她都会在原地等他。这样无论岁月如何蹉跎,人事如何辗转,徐敬棠总有归途。而他们总会相聚。
    可如果她也离开了沪市,他们夫妻二人就如同湖面上断了根的浮萍,从此随世事逐流,天涯海角却是再难重逢了。
    “涌星,让我安心。”
    徐敬棠看出了她的迟疑,心中钝痛之余却不敢显露分毫,只是目光低垂望她,大手抚过她的面庞像是拂过什么柔软易皱的高贵绒布。
    “听话,如今局势短期而言于我们不利,日本人又集结了一批□□,势必会反扑,我们还有好长一段艰难路程要走。沪市作为军事交通要塞,势必不会安宁。涌星,我舍你一人在这,我如何安心?”
    “你明知道的,只有你安全了,才是拯救我。”
    尽管徐敬堂有意不愿多言,可涌星怎会不知这一方小巧船票势必费了他不少心里。此刻也只能接下,不再多问。见她终于乖乖听话一次,徐敬棠脸上终于多了一抹笑意,语气也缓和下来,眉宇间更添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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