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不知不觉已到后半夜。
    姚衣没有任何动作，依旧翘着二郎腿在咖啡厅中闲坐，并没有上去公司的意思。
    他时不时摆弄手机，又时不时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两本书随意翻看。
    “姚衣，咱们还是上去看一看吧。”
    坐在姚衣对面的江静姝先是伸了个懒腰，睁开惺忪睡眼，嘴里说道。
    兴许是在姚衣面前太放松，方才她聊着聊着，只感有些困倦，说的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下，却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去。
    再睁开眼，她立马想起今天的正事，以为是姚衣不想打搅自己睡觉耽搁了事，赶紧催促。
    话音刚落，她才发现身上暖洋洋的，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姚衣竟将他的羊毛呢子大衣披到了自己身上。
    江静姝从不缺钱，名牌衣服也不少，可手指碰触到这呢子大衣的面料，竟觉无比的柔顺，仿佛带着股沁人心脾的触感。
    真舒服啊，这衣服。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可惜，不能，今天还不是时候。
    她知道，姚衣现在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得处理。
    想到祝凌等人都在为一批假数据忙碌，江静姝就觉得好气又好笑。
    嘴里虽然催着要上楼，但她手指却下意识拽紧了呢子大衣的边角，让其裹在身上更暖和。
    “不急，我等的人还没来，现在上去了，也只是在旁边干着急，对于事情的进展没有任何帮助。”
    姚衣拿起甜甜圈，咬了一口道：“这甜甜圈味道不错，你真不吃点？还没饿？”
    江静姝摇头：“不吃，减肥。”
    “哦。”
    姚衣又吃了一口，继续道：“其实，你的那位祝师兄肯过来帮忙，我很感激。也请你放心，我没有故意戏弄他的意思。”
    江静姝明白姚衣的意思，姚衣多花了数千万资金，绝不是针对祝凌。
    她平静道：“你不用对我说这些，祝凌师兄过来是因为我的请求，所以你对不起的人是我。”
    她眨巴眨巴眼睛，露出好看的笑容道：“所以，你应该补偿我。”
    “那是当然。”
    姚衣点点头，问道：“你想要什么，许愿吧。”
    “再给我磨一杯咖啡。”
    说完，她还真打了个哈欠，刚才的小憩显然是没睡够。
    “行。”
    两人说话间，一辆老式的桑塔纳在咖啡厅门口停下，车门推开，走下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
    他四十出头的年纪，圆寸头下双鬓夹杂着些许白发，剑眉下一对大眼炯炯有神，鼻梁高，嘴唇薄，五官立体如同刀削，整个人英气十足。
    他右手拿着份档案袋，目光往咖啡厅内扫去，透过玻璃窗锁定了姚衣后，面上露出笑容。
    即使已人到中年，他看上去却依旧保留了一贯的热情，也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个讨人喜欢的小伙子。
    中年人推门而入，径自往姚衣所在的位置走过来。
    他的步伐轻快整齐，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每一步的长度几乎一致，这是长时间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即使脱离部队二十余年，身体却依旧没有忘。
    “莫叔，你来了。”
    一见中年人朝自己走过来，姚衣笑着站起了身，主动向中年人打起了招呼。
    能让姚衣主动打招呼并且热情接待的人不多，即使是严文相，也不过是一句淡淡的严叔了事，绝对不会像现在一般立刻主动起身相迎。
    莫河绝对是值得姚衣热情接待的人，因为莫河不仅是尚京市国安局的高层领导，更是姚起当年的亲兵，更是和姚起一起从部队退役，前往尚京市打拼的几位关系最好的朋友。
    这一声莫叔，可是从小就叫起，到现在已经快十八年了。
    江静姝聪明绝顶，一见姚衣的动作就判断出了来人身份绝对非同小可，不是权贵，便是姚衣身边最亲近的人。
    她悄然无声的站了起来，极快的整理了一下衣襟和头发。
    “小衣，这位是？”
    莫河笑眯眯的看着江静姝，没有着急谈正事。
    一是让姚衣引荐，全了礼貌，二是评估对面，采取相应的处理方式。
    作为姚起的亲兵，莫河天生就有种让人喜欢的热情气息，同时他心思细腻，又懂的权衡利弊，做事滴水不漏，很快被姚起推入了尚京市政坛之中。
    莫河也没有辜负姚起的期盼，在一次选拔中考入了尚京市国安局，从无名小卒做起，一步一步扎扎实实的往上走，最后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至于其中姚起有没有帮忙，帮了多大的忙，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莫河和姚家的关系，还和当年一样亲密，即使明面上来往的不多，可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莫河却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比如这次，莫河在知道姚衣的要家网可能被黑客攻击后，已经在无声无息中布置了相当的后手。
    姚衣能有底气对黄金说出不用来尚京的话，便是有一位叔叔在身后坐镇。
    姚衣是知道莫河性格的，如果不将江静姝的身份介绍清楚，这位叔叔多半会邀请他上车一谈。
    于是他介绍道：“这位是江瑞大律师的掌上明珠，江静姝，目前在姚氏集团法务部门工作。”
    江静姝连忙道：“其实是财会部，法务部门只是暂时帮忙。”
    姚衣耸耸肩，继续道：“她目前还受雇于市纪委第七科，暂时协助祝凌科长做些经济犯罪方面的工作。这次纪委肯出手，也是她牵的线。”
    “嗯，她是自己人。”
    江静姝被姚衣一句自己人弄的双颊绯红，低着头一副小女儿姿态，害羞道：“莫叔叔好。”
    糟糕，自己竟然跟着姚衣喊人，这不是坐实了……
    她懊恼起来，气鼓鼓的模样可爱中带着一丝俏皮。
    “江瑞大律师的女儿？”
    莫河心中默念一句，立刻明白了江静姝是谁，这可是领导看中的儿媳妇，姚衣将来的妻子，姚氏集团未来的女主人。
    他笑容不变，拖了一张椅子坐下，开口道：“既然江小姐是自己人，那说话就方便了。”
    说着他又看了姚衣一眼，意思是现在说？
    姚衣微微颔首，伸了个懒腰道：“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还劳烦莫叔叔亲自跑一趟，真是让我这个做晚辈过意不去。”
    莫河将档案袋放在桌上，推给了姚衣道：“对象搞清楚了，是个叫做‘月光’的黑客接了黑你的单子。”
    江静姝终于从羞愧情绪中醒转，听到莫河的话，不禁疑惑道：“这个叫做‘月光’的黑客难道是个傻子？在华夏国居然敢发动这种规模的黑客攻击？挑衅国家机关的后果他难道没打听过？这样做他图的是什么？”
    姚衣接过档案袋，却不打开，微笑解释道：“人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每个人的目标和想法都不一样，有些人爱名，有些人爱财，各取所需。”
    “月光能够将黑客技术学到这种程度，绝对是个了不起的天才，天才和一般人想得不一样也是正常，毕竟和天才最接近的人是疯子。”
    姚衣脑中浮现出许多天才事例，事实证明天才有时候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同为天才，黄金被无情的现实教育一番后，已经成熟多了。
    月光嘛，还需要一个人和一件事来让他“长大成人”。
    莫河继续道：“袋子里不仅有‘月光’的身份，还有中间人的身份，至于怎么用，就要麻烦江小姐帮忙了。”
    “我？”
    江静姝刚想推辞，转眼看到姚衣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猛然明白过来。
    姚衣陪着自己吃了大半夜蛋糕，又帮她亲手磨咖啡，可不单单只是因为她生日。
    既然祝凌是江静姝带入局的，这份资料当然是她亲手交给祝凌为好，不会扫了祝凌的面子，又对所有人有个新的交代，而她在纪委的地位，也会再次稳固上升。
    江静姝蹙眉，有些嗔怒的望了姚衣一眼，你是想让我继续在纪委呆着么？
    如果你还有别的需要做的事情，可以直接和我说，不用这样拐弯抹角的。
    你这不是在坑我么！
    仿佛是听见了江静姝心中的吐槽，姚衣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
    “这份资料给祝凌后，你前期欠下的人情债就全还清了，听我的，纪委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该待的地方。不管你展现出怎样的能力，但这种工作调动，肯定都得更尊重你自身的意愿，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啊？”
    江静姝猛地抬头，看到姚衣关注的眼神，心中一喜。
    原来，你这样打算的吗？
    原来你这安排是为了我？
    我还错怪你了？
    姚衣不紧不慢继续道：“姚氏集团那边你也别去了，离开学也没几天了，好好休息一下，回头有时间我陪你逛逛街。”
    “怎么样？”
    “好，听你的。”
    江静姝连连点头，窃喜之余又想起正事，赶紧问道：“我该怎么和祝凌说？”
    莫河看姚衣，姚衣平静道：“当然是实话实说，我委托国安局的人拿到了重要材料，本来是要让国安局自己立案的，但是你据理力争，将资料抢到了手。”
    江静姝点点头，又为难道：“他们会相信么？”
    姚衣笑眯眯道：“祝凌也许不会信，但是他会接受这个说法。因为这不重要，都是细枝末节而已。”
    “这个说法对他有利，也对网监部门有利就行了。”
    “越是自负的人，对自己的要求就越高，他不会容忍自己空手而归，你也需要一个退出的借口。”
    “走吧，你不是坐累了吗？咱们上楼吧。”
    姚衣送莫河上车离去，这才和江静姝并肩走上电梯。
    观光电梯缓缓上升，江静姝悄悄的打量着姚衣明暗交替的脸庞，莫名的有些痴。
    远处的地平线，一道道红霞正从天边慢慢探出头来。
    长夜过去，太阳快要升起。
    就让猛烈的阳光照耀，万物显形，让一切都回归正轨。
    ……
    “疯了，你这个疯子，你竟敢在华夏国内进行这种规模的ddos攻击，你真是疯了……”
    五名黑客眼睁睁的看着月光的所作所为，除了目瞪口呆发出感慨之外，竟是一个人都没有挂断链接。
    甚至他们也在继续操作，试图在混乱的网络中寻找自己的目标物。
    黑客本来就是一种寻求刺激的生物，绝对的自信和绝对的实力，造成了绝对的自负。
    “苍蝇的嗡嗡声是无法阻挡英雄步伐的。”
    月光眯着眼紧盯着屏幕，一双手动的飞快，不断在攻击间隙中插入变种的‘任意门’病毒，想要乘机控制要家网的服务器。
    一台，两台……
    半个小时后，四十三台服务器尽数沦陷，他成功的攻占了一个子网络。
    黑人黑客不解道：“控制一个子网络而已，值得你动用那么大的资源攻击吗？而且在你的攻击下，所有的数据基本上都不能用了，就算能用，网络堵塞也过不来。”
    众人默然，月光这攻击看上去磅礴浩大，可实际效果却很差，而且没有任何收益。
    黑客是精细活，追求的是翻越层层关卡来去自如的潇洒，不是用蛮力劈开所有障碍的鲁莽。
    “谁说我要控制的是子网络了？”
    月光冷笑一声，将整个子网络的数据整合成为一个磁盘阵列，然后利用本身存在数据库的账号密码默认的关系，开始进行数据恢复。
    “你想要在当地进行数据恢复？”
    “你就算恢复，也会被人发现的。”
    “而且你的数据也无法运输出来，没有意义。”
    月光哈哈大笑，指着屏幕道：“你们就这点想象力？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不对不对，你们猜的都不对，继续猜。”
    “猜不出来……”黑人黑客冷声回应，正想讽刺月光几句，忽然惊讶的叫出了声来：“……我的老天，你做了什么？”
    其余几名黑客也都将目光投向了月光的屏幕，顿时也发出了类似的惊呼。
    屏幕上恢复的数据显示失败，可诡异的是，月光双手放在脑后一副云淡风轻欣赏的模样，没有任何动作。
    因为屏幕上恢复软件已经再次开始工作。
    “你……你你……你伪装了一个……恢复软件？”
    黑人黑客一阵语塞，语气高亢起来：“我的天啊，我的老天爷，月光你这个x娘养的是个天才，你真该死！”
    月光淡淡道：“有什么方式，能比对方自己去恢复数据来的更加直接高效？而且加密的数据就算直接传输回来，解密也很麻烦，不如让他们自己恢复，自己解密。”
    “我控制那么多台机器，为的是公用他们的存储资源进行分布式存储，将他们恢复出来的解密数据复制后做成一个隐藏的磁盘阵列。”
    “等到明天白天，我只要随便安排一个服务器厂家的人进去机房，换掉几块所谓的‘坏盘’，便能将整个数据库完完整整的恢复出来。”
    月光的笑容愈发灿烂，他这个计划筹谋已久，早就想用在某些跨国公司数据库头上，没想到竟然是给要家网拔了头筹。
    “这个计划叫什么好呢？”
    “偷天换日？俄罗斯套娃？还是异次元杀阵？”
    “不行不行，这些都太普通了。”
    “不如就叫它‘月蚀’吧。”
    月光优雅的点了根烟，猛吸一口，呛得自己咳嗽了好几声，又哈哈大笑起来。
    成功的喜悦让他身心愉悦，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自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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