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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边城食记

    谢沣起身,与寻月棠一道扶着宋氏进了屋。
    寻月棠与人商量:“外间更冷些, 老夫人, 不若就进内室叙话。”
    “也好。”
    内室地龙烧得正旺, 暖融融得直如春夜, 宋氏又上榻, 谢沣也在榻前落了座。
    寻月棠默不作声, 蹲下身, 解下谢沣的大氅拍落雪粒, 又取了帕子吸净他膝上的污水,后就要转身出门, “老夫人你们先聊,我去与三哥烘烘衣裳。”
    “莫走。”谢沣探臂将人拉住, “陪我坐坐。”
    宋氏也不准, “交由秦嬷嬷或者甄婆婆就是。”
    寻月棠摸到他冰凉双手, 心内一阵不忍, 挂起大氅随他一道坐了下去, 也不答话,就不住地搓着他手,见其上添了许多伤,有枯草树枝等物割出的细小伤痕,也有被兵器触肉造成的长深伤口。
    听闻左荣金王以骁勇善战闻名,素轸人盘踞茂桷也有几年,这一仗打这样久,想来是颇为艰难。
    几不可查地,寻月棠叹了口气。
    谢沣察觉,与她手五指交叠在一处,而后手腕反转向上,将自己手背压在了腿上——不让她看了。
    寻月棠察觉他心思,用空着那只手在他捏不起肉的腕子上拧了一下。
    谢沣当即又制住她这只手,而后开口:“祖母轻减了许多。”
    与孙儿许久不见,这重逢之际宋氏不欲说什么病啊灾啊的晦气话,只是笑着回:“有钱难买老来瘦,祖母这是福报。只是这一程路遥,又要照顾我老婆子,棠儿当真是瘦了许多。”
    谢沣实话实话:“孙儿进门时,已察觉了。”
    宋氏方才看他俩手里手外的那些小官司,觉得欣慰异常,见一向如同锯嘴葫芦一样的孙儿说出这样的话,就更惊异,不由笑出声:“知冷知热,这是好事。三郎,此次公办可还顺利?”
    谢沣知道这定是寻月棠替他隐瞒的说辞了,便点头:“是登州茂桷山因着天干起了山火,并不严重,当日就扑灭了,只是后续的安抚事宜较为繁琐,耽搁了些日子。”
    “那就好,”宋氏点头,又问:“子修与你一道回了吗?打他与一道你来了凉州,就没再见过,也不晓得这皮小子如今什么模样了。”
    “倒还是那个样,”谢沣笑回,“子修也已回了,不过他今夜有事并未回府,孙儿明日与他一起过来向祖母请安。”
    “是去找妙言姑娘了罢,”宋氏门儿清,“听棠儿说是个性子极好的绝世美人,也好,总算是有人能让子修收心了。”
    “阿棠什么都与祖母讲了。”
    “那是,”宋氏得意,“你未归家的这些日子,我们祖孙关系要多融洽有多融洽。行了,天儿不早了,你赶路也乏,早些回去歇息罢,有什么话说,也不急在这一时。”
    寻月棠起身道:“老夫人,我先送三哥过去,一会儿再回来。”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是宿在宋氏屋内的碧纱橱,地处小,又暖和,夜间与秦嬷嬷也好照应。
    “傻女,沣儿回了,你还来我这里作甚?他与我讲的话不急在一时,与你却未必。且安心去。”
    谢沣便带着寻月棠起身,“祖母安歇,沣儿先退下了。”
    出门发现外头雪下得更紧了,秦嬷嬷送他二人出门,递出二件新披风并着柄油伞。
    谢沣接过道谢,下了荣安堂台阶便半蹲了下去,“盘儿你撑伞。”
    想到这里是老夫人居所,又瞧出谢沣的打算,寻月棠一阵脸热,伸出食指戳了戳他后脊梁,“三哥别闹,你不累么?”
    “累是有些,但不妨碍背你。盘儿快些上来,雪路湿滑,莫脏了你的绣鞋。”
    寻月棠拗不过他,嘟嘟囔囔上了他背,不停说着“若有人瞧见又该如何”。
    “别怕,府上人都有数,”谢沣掂了掂,下结论:“轻了。”
    寻月棠没吱声,心说当然是轻了,老夫人在船上就生了一遭病,来凉州之后又多少有些水土不服,身子总不爽利,谢沣不在府上,前前后后由她主事,与开店一样累了。
    好在眼下他回,自己身上的担子也能稍微卸卸。
    “三哥,登州那边,不太顺利是吗?”
    谢沣知道寻月棠晓得他行踪,不光是缝那护身符,还托了林勰给他了一张地图几把钥匙,是登州的粮仓所在,“比预想的要更难些,素轸见事不妙,就在山上放毒,我们许多人中招,后来又赶上左荣金王黎央逃窜,追他回又去了几日。战线拉得虽长,如今却都解决了,放心就是。”
    “嗯。”
    说话间二人行进院子,进屋后,寻月棠听到了谢沣五脏庙传来的抗议,她轻笑一声,推着谢沣往盥室走,“冷死了,你先去泡个澡,我给你倒腾些吃的,用了再睡。”
    谢沣应好。
    寻月棠本已出了门,突然又想起忘记给他拿衣裳,便用熏笼烘了中衣亵裤,推门进了盥室。
    她突然进来,将谢沣吓了一大跳,意识到什么之后慌忙从衣架上扯下衣裳来,可惜已经晚了。
    “胁下怎了?”
    寻月棠还拿着亵衣,反手关上门,冷冷看着谢沣身上缠的绷带。
    “没怎么......”谢沣支吾,“就是不小心划了一下。”
    “上阵忘记穿甲胄么?”
    寻月棠上前,轻轻解下谢沣胁下绷带,看见了一条拃余长的紫红伤口,不知过了多少天,但如今还未完全结痂,褐绿色药粉被伤口处的血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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