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等到茶商们将茶市摊位逐一逛完后，拿着他们刚收购而来的茶叶出了茶市大门，便见着外面的草市更为热闹了起来。
    此时，有一汉子便跑至众人跟前来：“客人，可要脚夫？”
    脚夫也是最近这草市里新兴起的一门活计，随着草市的越发兴盛，往来此地的外地商者众多，每每又购置了好些货品需要搬运，因此便逐渐有了脚夫的出现。
    这些脚夫大多便蹲守在茶市的两道门的出入口处，又或是蹲守在草市外面的进出的主干道上。
    “这草市如今人潮众多，雇几个脚夫也能省力些……我这价钱也不贵……”脚夫见着茶商们面带犹豫，又这般说道：“客人也尽管放心，我们都是这附近的乡民。不过我们最远也只接运往双县县城……”
    其实不光是商者们有担忧，这些脚夫也有担忧。
    “若只雇佣你们在这草市里跟随，需得多少银钱？”商队领头者瞧着他们大家全都大包小包的拎着各种茶叶，而这草市里人流量又这般的大，他们确实需要一些脚夫才能方便些，便这般问道。
    脚夫目测了一下他们这些人所提着的商品，便道：“客人这些东西，我估摸着得需要四五人……”
    这个四五人自然不是人拿手来搬运，而是脚夫们拿他们带来的箩筐，帮商队挑运货物。在工钱这一块，价钱对于商者来讲也便宜，于是他便道：“那你去喊五人来吧！”
    脚夫笑着应下，然后只见他冲着不远处招了招手，又大声喊了几句后，便见着原本蹲在地上的一群汉子里便走出来了四个挑着空箩筐的人，与这汉子组成了五人脚夫队伍。
    如这种做脚夫的，一般也都是成群结队扎堆聚集到一处固定的地方。毕竟需要雇佣脚夫的商队，所携带的商品都不会太少。
    所以往往都是要么不需要人，要么一次便需要好些人。
    商队寻了脚夫们帮忙搬运货品，大家一身便轻松了起来。众人行走在这人头攒动的草市里，也有了心思四周打量。
    “咦？此地竟然还有客栈？”商队里一人突然惊道。
    此时人流太多，声音又嘈杂，同伴便没怎么听清：“你说什么？”
    “客栈！”那人拉了同伴一把，指着左边一处房屋：“你瞧，这不是客栈么？”
    两人说话间，也引起了商队里其余同伴的注意。好些人都停了下来，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了过去。
    “真的有客栈！”
    “这种草市，怎会有客栈呢？”
    “……”
    皇朝各地都有草市，甚至还有如双县这种专门为茶叶设置的茶市一般。都是根据当地的特产，乡民们自发形成的市集。比如一些靠河靠海，多鱼虾的地方，就会有鱼市。一些药材产地较多的地方，就会有药市……
    只是一般的草市，都是以售卖当地的特产或乡民们交易各自物资为主。所以即便是繁华，但也鲜少有这般大的规模。
    竟是连客栈都有了。
    不知情的人瞧见了，都不会以为这只是一个草市，合该是一城镇才对。
    “那是大家听了大郎说的，往来咱们这地方的商者越来越多，言道我们也该增多一些服务设施……”挑着货品的脚夫言道。
    “我们这里还有好些食铺，做的吃食味道都很是不错，价格也很是实惠……客人们也可寻一食铺品尝一番。”
    在这草市上，食铺的数量比之客栈来得更多了些。商者们之前来的时候便注意到了，有简单的只是搭了个草棚，摆置了一些桌椅的。但也有一些修建成房屋，且装修得还不错的正经食铺。
    他们这群商队，是赶早从双县县城赶来的，路上奔波了两个多时辰，刚又在茶市里购置茶叶耗费了不少时间，此刻确实都有一些饥饿了。
    “若不然，寻间食铺吃点东西？”
    “那得选些方便点的吃食，不然今日咱们赶不回县城了。”
    双县县城到此地也有不短的距离，而且县城又有宵禁。若是耽搁了时间，路上不安全是一个方面，宵禁前商队未能赶回去，那可就惨了。
    脚夫便又言道：“客人们若是担忧路程太赶，今日可在此地先选间客栈住宿……咱们这草市的治安也是不错的，晚上还有官差巡逻。”
    “此地晚上竟还有官差巡逻！”商队众人此时都满脸惊讶了。
    脚夫说道：“最近不是茶叶丰收季么？茶市也是最为繁华热闹，往来商者们众多，官府也恐意外发生。”
    时下凡名草市，几乎无一例外都曾发生过劫杀等事故（1）。最大的原因，便是草市繁荣却无相对应的治安防御管理。
    劫匪们所打劫的对象，也多为富户和商者。
    此处草市又设有茶市，茶叶交易本就是大银钱交易。双县官府但凡有心想将此地的茶叶交易做大做强，那么治安管理这一块必然是要下大力气去设置的。
    “若不然？咱们今晚留宿此处？”
    领头者：“先食用些吃食，留不留宿的，一会再说。”
    然领头者这个一会再说，其实便也有动心了的意思。到最后，这一支商队果然选择今日在草市寻一客栈留宿。
    留宿的原因倒不是因为时间太赶，他们来不及返回双县县城。而是因为就像之前脚夫说的，此时正是茶叶生产旺季。今日茶市里面乡民们带来的茶叶售卖的差不多了，可是明日还会有……
    当然最要紧的是，他们之后也去了各处商铺打听了一番，确定了此地晚上是真的能有官差巡逻一事。
    治安上得到了保证，商队当然不会把多余的时间浪费在来回奔波上。最后这一日如他们这般选择留宿下来的，还不止他们这一支商队……
    第二日，商者们因为直接留宿在的草市这里。早上便较为悠闲的先去了早早便营业的食铺里食用朝食，然后才去到草市里面继续收购茶叶。
    等到这次茶叶收购完毕后，商队里的人分成了两队。其中一小队只几人，继续留在此地。每日早上去茶市里收购乡民们的茶叶，而商者另一大部队，则驾着马车赶去了别的县城收购茶叶。
    “哎，若是旁的县城也能如双县这般，辖下也设置一些茶市又这般去管理便好了。”
    “我听闻益州今年各县城的官府茶园都可打顶采摘茶叶了，乡民们也多有种植茶树……这般大的茶叶产量，想来来年别处也能如双县这般。”
    “唔，此言有理。”
    茶叶毕竟不比旁的经济作物，经济和军事价值都这般的大，朝廷不可能不重视。
    ……
    茶叶除了能给乡民带来收益，商者带来利益，对各地县城的主官县令来讲，是他们的政绩和银钱收入的来源。而对朝廷来讲，是他们主要税收来源，以及重要的军事物资。
    所以如商者们所猜测的一样，朝廷和各地官府对这一块都很是重视。在各地乡镇选取交通较为便利的乡镇设置茶市的事，朝廷文书更是早就下来。
    这些事情都是统一由当地的县令去负责，在林立文这里，他依旧只负责茶树种植之事。甚至如去岁那般茶叶展览推广销售的事情，林立文也全权不管了。
    茶叶在时下本就是畅销品，又有新茶园所产茶叶打出的名声在，各地县城的主官也都是聪明能干者，他们知晓该如何能吸引更多的茶商们前来收购茶叶的。
    茶园开垦和推广种植的事情初步已经完成了，林立文对教授种植一事也极有经验，所以便是后续各地县城想再开垦更多的新茶园，各地也能自行去设计和种植了。
    于是近些日子，林立文也都是辗转在各县城的新茶园里，查验新茶树打顶采摘后的生长情况。
    各新茶园的状况都还不错，待到再过个一两年，便也能迎来茶树的成长期了。
    如此一来，益州的茶叶产量只怕将会迅速的飙升上去。
    而茶叶的产量在一定程度上，可是能直接与金银相对等的。因此不光是益州各地主官的位置招人惦记，还有林立文这个人，也是被朝中的好些人惦记上了。
    尤其是在去年益州双县新茶园的茶叶面世后，在朝廷也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也别觉得那些世家贵人们就不需要钱了。
    他们是不缺钱，但对于这般大的利益，却依旧是眼馋的。
    对他们来讲，若能抢得益州这地的主官位置，也就便等于直接接手了此地的茶叶成果。那么银钱，政绩，前途便都有了。
    若能抢得林大郎这个人，那么从头开始的建设所带来的政绩，也足够他们官途坦荡许多。
    只是前者条件那般好，想要抢夺的官员众多。没点大能耐的，大家都不敢抱什么奢望。反倒是林大郎，虽然人只有一个，但是素来听闻他偏爱穷苦之地。
    林立文：“……”
    第192章 想念
    而在各县城新茶园打顶采摘完毕，并完成当年的春茶销售后，所采摘的新茶也随着益州唐刺史书写的文书，一并被送去了京城。
    永兴帝在看完益州送达的文书，很快便召见了几个重要大臣商议。
    唐刺史送达的这份文书里，除了有益州各地新茶园的产量和种植等数据外，还书写了双县新茶市今年的春茶交易情况。
    其实关于新茶市一事，还在数千里之外栽种着茶树的林立文不知道的是，朝堂已经为此争吵了许久。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茶叶的巨大利润。
    有官者便言道，茶叶之利巨大，便更该由官府完全管控。由官府去购置茶农手中的茶叶，再由官府将当年茶叶产量归拢统计完毕后，将其售卖给茶商。
    这种专管专卖下，朝廷才能从中获取最大的利润。
    当然，也有反对的。
    有另一官者便言道，正是因为茶叶利润本就巨大。若这般专管专卖，便很难保证专管此事的官员不受其诱惑。到那时，若各地主官为一己私欲，对当地茶叶收购压价，那么茶农挣不来银钱，他们便逐渐不愿再种茶。而对茶商提高售价，那么茶商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必然也得提高卖价。如此一来，茶叶销售势必受到极大的影响。
    朝廷的税收，自然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还有各地主官，为着巨大利益，也难保不会干出截留或隐匿茶叶茶税等事。
    然这话一出来，之前提议茶叶该由官府专管专卖的官员也言道，朝廷可制定严格律令，严防此事发生。甚至朝廷还可以为此设置专职部门，稽查严管此等事件。
    “严抓严管，不如从源头解决！”另一官者直接喊道。
    古往今来，为着严抓贪官污吏，各朝代制定的严律还少了吗？细数下来，这么多朝代里，因此而被砍头，甚至是抄家，遗臭万年者数不胜数。可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抓得严就没有贪官污吏的存在了。
    所以他赞成茶市的出现，让栽种茶树的乡民，在官府开办的茶市里直接与茶商交易。交易的价格，双方自行商定。
    官府只收取其中的税收。
    这么一来，茶农想卖好价，赚更多的银钱。要么便加大茶树的栽种，要么便提高茶叶的品质。
    茶商们收购到更多的茶叶或者是收购到更好品质的茶叶，他们能挣来的银钱也就更多。双方都好了后，市场上的销售才能得以良性的发展，经济才能越发的繁荣。
    对朝廷来讲，所征收来的税银才会更多。
    当然，茶叶私卖依旧要严抓，尤其是私卖茶叶出境。
    而且对比起原来的严抓，律令甚至还需得更为严格一些。
    这跟茶农和茶商们之间的交易不同，茶叶在时下作为重要的军事物资，在对外出口交易这一块，朝廷必须将其严格掌控在手中。
    ……
    已经步入老年的永兴帝，安静的坐在龙椅上看着朝堂里众大臣的争执。在朝臣们争执的激动时，永兴帝的目光也从那些争执的朝臣们的身上，逐渐扫向了他那几个已经成年的皇子身上。
    他们的身姿越发的高大挺拔，而自己却已经垂垂老矣。
    待到朝臣们争议了许久，大家便又来向永兴帝请示最后的定夺。
    永兴帝没有直接说茶市上的事，反而突然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朕听闻，大郎去到益州后，除茶叶外，还发现了冰粉果和辣椒……在将这二者的食用方子传播了出去后，还又在当地教授百姓种植……想来你们应也食用过这冰粉和辣椒了吧？”
    时下过去一直喊辣椒都唤做秦椒，但随着林立文发现不同品种的辣椒后，大家渐渐的也跟着他一起习惯喊辣椒了。
    秦椒就成了辣椒的一个品种，也是过去医者们常入药的那一种类。
    而朝臣们，不仅食用过冰粉和辣椒，甚至他们还收到过林立文数千里之外的“情意”赠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