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你自己比作垃圾?”
    她瘪了瘪嘴,“我不是垃圾,可我也不优秀,我只是平凡人。”
    “我们大家都是普通人。”他坦白道,“其实我挺喜欢你。”
    “为什么?”
    “因为你德语说得很好。”
    微微哈了声,道,“开玩笑,这大街上随便找个德国人德语都比我好。”
    赛蒙摇了摇头,道,“不一样。对我而言,你身上有一种我们西方人所不熟悉的东方神秘感,你的外貌和思想很具有亚洲人的特征,引起我的兴趣。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你对我们德国的文化历史有深入的了解。打个比方,你在和我说孔子思想的同时,又能和我讨论康德的思想启蒙;在说非诚勿扰的同时,又能和我讨论wetten,dass(节目名字);在说中国历史的时候,又能和我讨论圣罗马帝国日耳曼民族。在说起佛教的时候,又能和我讨论基督和天主教的区别……所以,你让我有种神秘却又熟悉的感觉。”
    林微微笑道,“就是熟悉的陌生人吗?”
    “可以这么说。”
    “既然对亚洲感兴趣,那你为啥不去那里看看?比我好的妹子一抓一大把。”
    赛蒙摇头,“短暂的新鲜感后,就会面临现实问题,比如文化差异、语言差异、饮食习惯差异,我不知道要有多大的爱和耐心,才能去包容这一切差异。”
    “原来这样啊。”林微微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在这里我还挺吃香。要在中国,相貌平凡的我估计早就成了剩女。”
    “哦,中国什么情况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欢一个人不一定是因为她的外貌,也不见得她要有人见人爱的性格,更不必智商情商有多高,但必须一点,那就是我们适合彼此。”
    “怎样才算彼此适合呢?”
    “听得懂我的语言,能和我有共同兴趣爱好,吃喝住行都能在一起。”
    “你怎么会对亚洲感兴趣呢?”
    “因为我喜欢日本漫画,然后又看了不少关于亚洲的电影专题片,不同的生活背景和文化让我觉得很有趣。”
    林微微点头,完全能理解他的意思,这不就是像有人看了二战,突然喜欢上德国人一样?她话锋一转,道,“其实德国有很多亚裔。”
    “是的,不过可惜他们已经非常德国化了,就像我那个香港朋友,他甚至连半句粤语都不会说。”
    “那倒是。”林微微道,“不管如何,都很高兴能获得你的青睐。”
    这方面的话题还是第一次涉及,作为一个典型的德国人,赛蒙愿意开诚布公地聊自己对亚洲人的看法,她挺高兴。
    两人谈得很投机,林微微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虽然当不了情人,但也可以当朋友。她心头一热,拉起他的手,用力地握了握,真心实意地道,道,“要不然,你就做我的男闺蜜吧。我保证一辈子对你好。”
    一辈子对你好,这句话他爱听,可男闺蜜……又让他纠结了。
    ****
    时间流逝,眨眼又是两周。林微微毕业了,今天是学校的毕业典礼,将自己装扮地妥妥当当,临到出门又被弗里茨给逮了回来。
    “不准出门。”他说得斩钉截铁,一点回转的余地也没。
    “为什么不准?”
    “因为今天3月14日。”
    “3月14日怎么了?”她觉得莫名其妙。
    见他沉默,林微微追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不能出门?”
    弗里茨睁着一双碧眼,神情阴鸷地看着她,这抿唇皱眉的这样子让她很是不安。她伸手拉了下他的衣服,道,“要是你不喜欢,我可以不去参加晚上的派对,但至少让我去拍个毕业照,拿张毕业证。”
    她都这样委曲求全了,可他还是不肯让步,坚定不移地否决, “不行。”
    林微微顿时急了, “为什么不行?你给我说出个理由。”
    “没有理由。”
    这也太蛮横了,她跺了跺脚道, “你谁啊,凭什么不让我出门?”
    “凭我是你老公。”
    闻言,她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我们还没结婚。”
    “我不管,反正今天就是不准你踏出去。”
    “那我非要去呢?”
    林微微想去拉门,可还没碰到房门把手,就被他拦腰抱了回来。弗里茨将她扛在肩上,走回卧室,手一松将她扔在大床,道,“不准去!”
    见他那么霸道,完全不讲理,她不由也恼了,蹬着双脚去踢他,“你没权关我,你要限制我人生自由,我就报警!”
    “那你就去报。”
    “你太专.制了。让我出门,否则,我恨你一辈子!”
    弗里茨被她那句恨一辈子给伤到了,他板正她的脸,道,“就算恨我一辈子,我也不会让你出去。”
    “为什么?”
    他没回答,有心逃避这个问题。
    微微心里有气,见他低头吻下来,便使劲咬了他一口。没料到弗里茨根本没躲,这一下,顿时被咬出了血。可他还是没放手,辗转吮吸着她的嘴唇,呢喃,“微微别离开我。”
    这卑微的语气从他嘴里吐出来,杀伤力极大,林微微咬得一嘴血腥,又听他这么说,怒气顿时消了。停止挣扎,伸手捧住他的脸,道,“我不会离开你,保证不会,如果你不放心,你跟我一起去,我绝对不会离开的你视线半步。好不好?”
    见他不说话,她再接再厉,“我好不容易才能毕业,看在我奋战了这么久的面上,你答应我吧。求你了。”
    看着她嘟着嘴撒娇的样子,他心一软,差点就想说好。
    还以为他被自己说服了,可他双唇一张,还是冷硬地说了两个字,“不行。”
    软硬兼施都不行,林微微觉得无比委屈,鼻子发酸,眼眶红了。她伸手抵在他的胸口,哭道,“你总自以为是,一点也不顾及我的感受。我恨你!”
    很久没见到她的眼泪,也没听她提起过恨,如今,事隔半个世纪,这个字从她嘴里吐出,仍然是这样的触目惊心。
    弗里茨不由怔住了,脑中回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一个片段。因为陷在爱不得恨不能的绝境中,灭顶的绝望和无助让他破釜沉舟地做出了极端的决定。她有着身孕,他仍然用原始而粗鲁的方法占有她,他咬牙切齿地道,如果不能爱上我,那就恨我一辈子!她狠狠地咬住他的肩膀,那一眼的决绝,里面除了憎恶再没其他。眨眼一世纪,身上的伤口可以愈合,但痛还在,不再是撕心裂肺的感觉,而是像被一把密密麻麻的细针扎入身体,刻骨铭心。
    不顾她的挣扎,他一把抱住她,紧紧的。多强势的一个男人,可他此刻的声音却在颤抖。
    “微微,今天是3月14日。”
    低头想去吻她的眼泪,却被她转头躲过,弗里茨叹息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无奈,道,“是你穿越的日子!”
    ☆、94第九十三章 穿越
    假设过很多种可能,可没想到弗里茨给她的答案是这样的。他不止一次提起穿越,可她从来没放心上,这一次似乎不太一样。他说得很认真,那双碧绿的眼眸中流露出赤条条的伤,让她不得不细想。
    林微微擦掉眼泪,问,“你说我今天会穿越?”
    “是。”
    “穿到1933年的纳粹德国?”
    他点头。
    “然后我们再相遇相爱?”
    他迟疑了一秒,还是坦白,“没有相爱,你从没爱过我。”
    从没爱过我……这话说得可真叫人心酸啊。林微微心一动,伸手摸上了他的脸,食指划过他的眉眼、高耸的鼻子,最后落在他凉薄的嘴唇上,心中不由露出了一丝迷茫。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会爱不上?她捧住他的脸,然后主动吻住了他的嘴。
    当她的嘴唇贴上自己的,弗里茨不由一愣,思绪飞絮。记得那一年的冬天,跟刑营的兄弟们在东线上一起等死。他梦见她亲吻自己,反反复复,感动他那颗冰冷的心。然而醒来后,除了一眼无疆的冰雪,仍然一无所有。
    时隔境迁,回想起来,心里还是一片伤痛。手臂一用力,将她完全纳入自己的怀抱,他用力地回吻她。那么多年的感情都压在这个吻上,沉甸甸的。
    唇舌相缠,身心相偎,这一个火辣辣的吻将她燃烧了。当他离开她的嘴唇时,微微睁开了双眼。入眼的是那对闪着绿光的眼珠子,澄澈如碧泉,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影子。
    为什么?她不解地环住他的脖子,这个男人在别人面前可以那样冷漠强势,可在她面前,就会变得这样不安?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感到彷徨恐惧?
    “弗里茨,你不让我出门,是因为你不想让我穿越?”
    他没回答,却被她说中了心事。眼底那一抹原本清湛的绿,顿显深邃,深不见底。
    等不到他的回答,她咄咄逼人地又继续说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穿了,那些事情就不会发生,而你的记忆里也不会有我。到那时,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爱我吗?”
    弗里茨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她一说,倏地怔在原地。一直害怕面对过去,更担心的是她经历了曾经残忍的自己,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爱会变成恨,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环环相扣的。她穿,会恨自己;不穿,自己就忘了她……无法逃避!
    “弗里茨,你舍得忘记我吗?你舍得吗?”
    她追问的语调让他方寸大乱,穿越一个世纪,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和她再续前缘。如果忘记上辈子发生的事情,那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
    想到这里,弗里茨坚定地摇头,“不舍得。你对我来说,刻骨铭心。”
    林微微被那一句刻骨铭心深深地震撼了,一直以为他拿穿越在逗自己玩,可现在她真的是有点相信了。
    她沉默了半晌,道,“那就顺其自然吧。弗里茨,不要亲手拆散我们的爱。”
    思绪还是絮乱纷纷,他嘴里虽然不说,可心却不得不妥协。他对她的爱,本就基于那一段过往,真要丢弃,怎么舍得?
    “微微,你是唯一让我学会爱、感受到阳光的人。如果没有你对我的感情,我……”
    不等他将话说,她就将手挡在他嘴前,堵住即将出口的话。她向他摇了摇头道,“非得说这些话吗?感觉好像生离死别,我不喜欢。”
    他拉下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道,“有些话,怕现在不说,过了今天,你就不会再给我机会。”
    “怎么可能?你想多了啊。”有这么严肃吗?她干笑几声,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
    弗里茨却没笑,一反平常游戏人间的态度,认真地阐述他心底对她的情深意重,“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请你记住,我爱你,很爱很爱,甚至胜过我的生命。没有这份爱,我不会在这里,所以,我是因爱存在,为你而生!”
    总是以作弄她为乐的鬼畜男突然说出这么煽情的话,真叫人不习惯,林微微本想取笑他几句,可一抬头,就撞入那双碧绿的眼眸,就像初春的多瑙河,冰封的河面下流过一股暖流,一下子窜进了她的心田。
    她合掌握住他的手,道,“你放心,我不会不要你的,这辈子永远不分离嘛。我还记得我们在北极光下的承诺。”
    那一夜的浪漫,多少期盼在里面?想到一辈子的承诺,他的心沸腾了,忍不住将她紧紧地扣在怀里,疯狂地亲吻着她的头发。
    全身的骨头都被他捏得劈啪作响,林微微挣扎了下,道,“别再用力啦,再用力,我就要被你捏死了!”
    闻言,他总算是松开了点劲道,却仍然抱着她。
    她抬头,伸手捏了下他的下巴,道,“好不容易才替我妈找到你这个金龟婿,怎么可能甩了你呢?就算甩,也要先榨干你的人,花光你的钱。”
    闻言,他紧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吻了下她的脸,道,“榨干我的人、花光我的钱,这可是你说的。说话要算话。”
    “那当然!”她伸手勾了下他的小指。
    今天过后,明日会怎样?他们谁也不知道。但至少,他还记得她,她也认识他,他们的爱还存在。这一份感情,是他剩下的唯一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