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地上的影子变得很长。
    晚饭简植并没有吃多少,蛋糕的奶油味太重,她觉得腻,闻一下都觉得恶心。
    皱着鼻子拿给陈铎。
    蛋糕是舅妈的心意。简植也不是一直都讨厌奶油味,平时虽然不爱吃,可每年舅妈买的蛋糕她都会插上蜡烛许愿,然后再分给朋友一起吃。
    这次也一样。
    只是蛋糕拿得很远。
    陈铎坐在她对面,蛋糕和蜡烛都在他手上,简植非要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向着他许愿,陈铎无奈地擦亮打火机,把蜡烛点上,柔和的光芒在他们两个人的脸上晕开。
    遥远的距离被怀中的柔光填满。
    在黑夜里,他们好似被同一颗太阳拥抱。
    “可以许愿了。”
    陈铎轻声。视线一直都在她身上。
    看她低头,双手合十,再说出那句令他难忘的话。
    他其实从未想过。
    简植会知道他的秘密。
    “因为舅妈说,我是她第一个带大的孩子,有没有血缘关系不重要,舅妈也是我的妈妈,所以今年的这个生日愿望许给陈铎,希望他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一名很厉害的天文学家。”
    简植睁开眼睛,看着呆愣的他,“怎么,不高兴吗?还是说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在祁阳书院的别墅中放了一台天文望远镜。
    三月可观测到的天象并不少,尤其是春分前后这两天。
    也就挺巧。
    简植生日在20号,用望远镜可以观测到月掩金星,以往大都在白天,偏就今年在日落之后的晚上。
    新月抱旧月,金星从月亮的暗边潜入,又从亮边探头,绥市虽在掩带之外,但也能看见金星从月亮的北边近距离掠过。
    他的心像被人用羽毛荡了一下。
    陈铎说:“没有。”
    心情有些复杂。简植没有吹灭蜡烛,他也没有,奶油在一点点融化,就像他冰封起来的内心,有些恐惧,很怕此刻会轰然坍塌。
    声线都跟着紧绷颤抖,扯着他的喉咙像被人拉着锯。
    “你怎么知道?”
    “猜的啊。”
    他显然不信。
    “好吧,是霍成告诉我的。上次去常泞和他同个航班,他跟我说的,当时没在意,而且你也没提过,所以就没跟你说。可后来想想,时间还真对得上。”
    简植吸了口气,望着他眼睛,“陈铎,在学医之前,你其实读的是天文系吧?我去查了,这个专业在国内很少,最好的就在常泞。你才27岁,即便是休学半年,正常来说,以你的水平,也不该到现在还没毕业。”
    所以在这之前,他是不是放弃了某些东西。
    “陈铎,我希望我们可以幸福。”
    -
    这一晚他们并没有留在祁阳书院。
    简植知道这是他留在最后的惊喜,可如果陈铎要回常泞,在绥市多买一栋别墅也没有意义。陈铎说一句舅舅舅妈还在。简植就立刻明白,他也同样在为她打算。
    只要他们的房子还在这,家在这,舅舅舅妈就不必担心她不再回来。
    简植从身后搂住他脖颈,“陈铎,你好爱我。是因为我这么爱你吗?”
    “不是。”陈铎还在电脑前打字,没有回头,但洗完澡后的头发很柔软,蹭着她脸颊,“是因为我本来就很爱你。”
    简植低声笑。
    埋在他脖颈轻轻咬一口,“要知道你这么好,我见你的第一面就立刻和你结婚。”
    “难道不是吗?”
    去年农历七月,她在医院见到他的第一面,眼睛里就写着想结婚。
    握她脚,她还躲。
    装模作样地叫他陈医生,说走不了路,让他扶着走到医院门口,末了又说,怎么办,我可是要结婚的人了,你这么碰我,我的相亲对象知道了要吃醋。
    那时天色已晚。
    她拿出手机,要等人来接。可震动是他口袋里的手机,简植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在电话里问他:“陈医生,下班了吗?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几乎是很快,他们就领了结婚证。
    说不清是谁更头脑发热。
    简植现在想起来依旧脸红耳根烫,“才不是。我在这之前有见过你,只是没跟你说而已。”
    陈铎问什么时候,简植又说:“忘了。好像是刚回国的时候吧,和佟乌一起去烟霞寺上香,她给我求了个姻缘,说今年会遇到真命天子。我觉得她土得要命,可一出来还真遇到了Crush,但他很高冷,穿着黑衣黑裤,扣顶鸭舌帽,我不敢过去说话。”
    时间过了好几个月。
    她也不太敢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就是陈铎。可再一次遇见了,又是相亲对象,她就不想再错过。
    那时算不上有多爱。
    但心动了就是开始。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再遇见你一次。这次多点耐心,多些了解,不过现在也刚好,我没有继续让你为我做出牺牲,婚姻不是让你继续留在绥市的借口。陈铎,要是可以,我们也能在常泞安个家。”
    -
    机票订在月底。
    陈铎交完终稿,又和单位请了假,简植要去微博之夜。
    几乎是刚到,老爷子的人就过来接他。
    季伯还是和之前一样。身形高,背立得直,鼻梁上架着一副复古的老式眼镜,笑容一丝不苟,温和的眉眼间有慈爱,也有和老爷子如出一辙的严厉。
    对他很恭敬客气。
    只有陈帆,还是和十几岁的时候一样,一见到他就扬起笑脸,亲亲热热地喊:“哥!哥!”
    “小帆知道你回来,特意要跟着我说过来接你。”
    季伯坐在副驾驶,把后面的位置留给陈帆和陈铎。
    陈帆叽叽喳喳个不停,抱着一条很大的阿拉斯加,“爷爷说只要我听话,哥就回来。哥,你这次回来还走吗?他们说你不愿意回来,是因为妈老骂你。”
    这话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
    陈铎在后视镜中望了他一眼,视线淡漠,没有温度,季伯却还是温和的老样子。
    “哥,你别走。我现在已经不和妈住了,我和爷爷在一起,你也留下来。”
    季伯在陈帆的哭哭啼啼声中岔开话题,“老爷子身体不好,前几天突发脑梗,现在还在住院。下车后去看看?”
    表面上是在询问他意见,实则路已经往医院的方向开。
    “好。”他向来没得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