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大哥。」阿青满含感激地道。
    被对方看过自己浑身长满脓疮,恶臭不堪的样子,甚至可能对方亲手给他换洗过,阿青初时会感到尴尬,此时已变得十分自然。他是念头通达的人,既然最差的一面都被看了去,而且对方并不嫌弃,那么,其他的都是更好的一面了。
    因阿青行动十分不便,张茗阳几乎是将他全身的重量都移到自己身上,倒不如把整个人抱过去还快些。两个人累得最后都是一身汗。
    看到张茗阳面庞上隐约的红晕,甚至有些不敢面对自己,阿青便不由得生出无限欢喜,他原以为,张茗阳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对张茗阳来说,自己却是个霉星,一来就让他破财。
    现在看起来,张茗阳也似乎并不讨厌他。
    「辛苦大哥了,小弟不知该如何感激才好。」他尽量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说道。
    张茗阳正低头给他系腰带,闻言道:「辛苦什么,能够照顾你,大哥也很高兴。」
    阿青当他说的是客气话,并不在意。
    看这个宅子也是寻常,是用土垒的,房前种着两、三亩地的青菜,屋后整整齐齐地堆放着干柴,猪圈旁边的鸡笼里只有四、五只鸡,鸭子倒是挺多,养着一群。
    阿青还是懂一点的,鸭子比较多,那是因为鸭子每天早上出去觅食,傍晚排队自行回来,只要喂很少的一点加餐就可以了,鸡要是想要它下蛋,是必须喂一些粮食的,所下的蛋未必能补贴喂鸡的粮食,所以农家养鸡,多半是为了换换口味,或者给孕妇老人孩子增加营养,并不会多养,鸡蛋有多生的,还会拿出去卖掉。
    总共就这四、五只鸡,为了阿青就杀掉一只。虽然他现在只是吃了点鸡丝,可是想到都感觉罪恶。
    以后要努力帮大哥干活,努力挣钱才是。
    他身体虚弱,回到床上就又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却是到了晚上。他在床上躺着,张茗阳却是躺在一张长椅上睡着。
    阿青朝窗外看了一眼,方圆十里以内,一片漆黑,就他们家点着油灯。
    张茗阳见他醒了,便拿了水给他喝,他只道自己误了饭点,定是没有晚饭吃了,却见张茗阳去了厨房,端了一大碗炖鸡肉出来,还有一碟蒜蓉炒青菜,一大碗白米饭。鸡肉里放了党参、红枣、枸杞,汤清色亮,看着便知道极是清补。
    现在正是秋后,稻谷刚刚收获过,可是这种吃法,哪里挨得到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以前张茗阳是单身汉,或许不担心这一点,可是现在多了他,却不得不为以后考虑。
    阿青身体恢复了一些,勉强可以自行进食。他拿着筷子,只觉得心情十分沉重,张茗阳道:「是吃不下么?想吃什么,明天我去给你买。」
    「不,看着就好吃!」阿青初来乍到,不好多问家里的经济状况,看张茗阳似乎还有余力,可以去外面买别的食物,也就没有多问,低头吃饭。
    因阿青许久没有吃一顿好的,张茗阳便不许他多吃,见他吃了两个鸡腿,一个翅膀,便让他停下了。
    「想吃过两天我们再杀一只,不要一下子吃伤了。」
    阿青有点赧然,放下筷子。他流浪的这些时日,实在没有吃过一顿好吃的东西。
    「我会把家里的鸡吃完的……」
    「吃完了我们再去买。你是病人,多吃一些有什么打紧。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
    「可是……」
    「放心吧,咱们家不缺银子。」
    有张茗阳这句话,阿青放心了许多,又道:「大哥,凳子上不舒服,你到床上来睡吧。」
    「这床不大,你一个人睡就行。」
    「大哥是不把我当兄弟么?」
    张茗阳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听了他的话,睡到了阿青身旁。
    两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阿青却觉得,这种情景再自然不过,有心想要做些什么,身子却是十分虚弱,好不容易转过身,却看到张茗阳呼吸徐缓悠长,竟是睡熟了。
    阿青却是辗转反侧。虽说这个男子长相平平,却能谜一般地吸引到他,他总觉得他的言谈举止,总有些不同寻常的魅力。好像他给他喂的那碗黑乎乎的不是药,而是迷魂汤。
    他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地睡着,醒过来的时候,张茗阳已经起床很久了,不但喂过了鸡,把鸭子赶了出去,还在外面的井里打好了水。待阿青起床时,张茗阳已烧好了热水,给他洗脸。
    阿青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没让他服侍,自己洗了脸。
    「隔壁村子有人杀猪,我去秤几斤肉回来。我吃过了,饭菜都放在锅里热着,我给你端出来。」
    张茗阳把早饭放到他床边,便收拾东西出门。
    早饭是稀饭,配菜是香葱煎蛋,凉拌小黄瓜,白灼芦笋,还有一个已经切成两半,油汪汪红润润的咸鸭蛋。油脂比鸡蛋还贵,寻常人家里生病的人,每顿多吃一个水煮蛋都是奢侈,更别提煎蛋了。到底是单身汉不会过日子,还是张茗阳本来就是个富户,攒了不少家底,阿青看不出来。
    阿青睡了一个回笼觉醒了,张茗阳还没回来。
    他有点失落,艰难地起身下床,茫然四顾的时候,看到不远处有一支竹杖,长度和粗细正好可以用来充当拐杖。
    昨天晚上这支竹杖还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