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竹杖用不了多久,底部就会受不住支撑而开裂,但那个时候,他的病多半就已经痊愈了。
    他撑着竹杖出门,发现外面的廊檐下摆了几张高度不同的椅子,正适合他用各种姿势坐着。
    昨天下的雨很大,到下午还没见晴。可知张茗阳是冒着雨给他去请的大夫。
    阿青看着地里整整齐齐的菜,经了雨以后碧绿如玉,并且一棵杂草也没有,看着很是喜人。他依稀能想到,种菜的人是多么地认真,并且对生活满怀激情和热爱。他的心也随之变得温暖起来。
    或许是邻村有点远,张茗阳到了午后才回到家,他手里拎着几斤肉,一扇排骨,兴冲冲地往家里走。
    他随意一望,正看到阿青懒洋洋地在门外的椅子上晒太阳,身上穿着他的灰布衣裳,但他的俊美风流,却是难以遮挡地从他披散的长发,从他白皙的指尖,从他慵懒的姿势中流露出来。
    完全看不出,这居然是昨天那个又脏又臭的乞丐。
    张茗阳的脚步停了停。
    住在附近的村人已看到他回来,遥遥地向他打招呼:「张官人,赶集回来呢?」
    张茗阳答应着:「家里来客人了,买点东西。敏叔,晚上来家里喝酒吧?」
    那人道:「不用了,家里还有菜。」
    阿青原本是躺在躺椅上,听着他们遥声问答,睁开了眼睛。
    这个村庄太大了,并且十分空旷,远近只有几户农家零散地住着,若是每次说话都要走近,可够累的,所以庄子里的人都有点大嗓门。
    张茗阳走到阿青面前,问道:「是不是饿了?做别的菜来不及,我做豌豆杂酱面吧。」
    阿青刚醒,有点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不是很饿,看着张茗阳手里拎的肉:「排骨那么贵,怎么买那么多?」
    张茗阳不由得微笑了一下。他猜测阿青应该出身富贵,后来家里遭了难,落魄了,所以身上既有贵气,有时候又懂事得让人心疼。
    「和城里不一样,村子里的排骨其实比肉还便宜一点,因为骨头不能吃,村民们觉得不划算。你呢?你是愿意吃肉还是吃排骨?」
    阿青咽了咽口水。他记得排骨清甜的味道,当然,肉的饱满口感也同样诱人。「可也不能买这么多,太费钱了。」
    「钱的事不要担心,整个田庄都是我的,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张茗阳起初不想提,恐怕会刺激家道中落的阿青,可是看到阿青这么用心的给他省钱,他便不得不提,又道,「下一次杀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所以不算多秤。你身体还没恢复,取两根排骨用姜酒腌了,我们今天晚上炖山药吃,另一部分用糖和酱油腌着,吊在井里,等过两天你的身体再好一些,我们就开油锅,炸着吃。」
    「好。」想起油炸排骨的酥香味道,阿青不由得舔了舔唇。排骨裹上酥皮,炸出来金黄灿烂,松脆无比,可以趁热吃一顿,放一段时间软了,还能再做糖醋,做红烧,怎么都好。这么多排骨,已经足够一个普通人家过一个肥年了,却只是他们平常的饭食。
    他有点懵,又问道:「既然这一整片农庄都是大哥的,为什么大哥还亲自种菜?」
    这一片得多少地?几百亩?还是几千亩?阿青没有算,看张茗阳一身短打,卷了裤脚,穿着草鞋,和一般农家子弟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自己亲自下地,挑粪浇水……
    普通田庄的庄主一般是怎么过日子?大多是修一座大宅子,再养上一群娇妻美婢,出门带着一群家奴,前呼后拥。这么一比,张茗阳的行为简直是令人费解。
    难怪那位大叔叫张茗阳做「张官人」,他还以为自己是听错。
    「种菜挺有趣的,看着这些菜长大,心情就很好,还可以吃。」
    他为人厚道,乐善好施,别人都争着租他的地来种。每年的租子都够他成家立业了,他却只喜欢住在小房子里。城里虽然有他的宅邸,他却几乎不去那边。
    原来张茗阳种菜像种花一样只为了欣赏,他养鸡鸭也是意思意思而已,并不指着它们生蛋卖钱……
    阿青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心里对他的癖好还是难以苟同。可是,如果他不是有这癖好的话,他们恐怕也没什么机会认识吧。自己推开一户寻常人家的门,可能被赶出去,可能躲了一场雨,最终还是被丢出来。
    张茗阳不知道他心情复杂,自行进了厨房煮面。豌杂面里的豌豆是早就炖得软烂的,他只要煮了杂酱和面就可以。杂酱是酱色的肉沫,再配上碧绿的香菜,闻着就奇香无比。
    知道张茗阳有偌大的家业,阿青便不再有心理压力,他起初还想着帮张茗阳挑水除草,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可听张茗阳的意思,他最好什么事也别干,省得踩伤了他心爱的菜。
    阿青开始过着天天都像过年的生活。他们的花费对于张茗阳庞大的家业来说,只能算九牛一毛。张茗阳有时还能弄点野山参和血燕给阿青炖粥吃,阿青吃得都有点麻木了。
    阿青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已是深秋,没过多久,就到了腊月。
    张茗阳早早就给阿青置办了几箱衣裳,一箱春秋衣服,其余几箱都是冬衣。除了大毛衣服以外,基本上都是青色和蓝色,搭配着穿,越发显得他皮肤白皙、容貌俊美。
    阿青一向来都是张茗阳给什么,他就吃什么穿什么,从不自己提要求,张茗阳的体贴周到也完全让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要求。